第7章 光阴织锦(2/2)
“陈医生说回家后得常晒背。”母亲数着药包上的绳结,“他特意画了张图,说每天午时晒半个时辰,正好能补阳气。”那张图铺在床头柜上,用朱砂画着人体经络,与爷爷手札里的符纹隐隐相合。
出院的车刚驶出医院大门,念善的父亲骑着电动车追了上来,车筐里放着个竹篮。“我爱人蒸了南瓜饼,路上垫垫饥。”他额头渗着汗,把篮子递过来时,林羽摸到竹编的纹路——三横两纵,恰好是“田”字,透着庄稼人的实在。
南瓜饼还冒着热气,油星在焦脆的表皮上亮晶晶的。父亲咬下一口,糖馅顺着嘴角淌下来,像小时候偷吃灶糖的模样。林羽看着他满足的神情,突然想起天书曾说“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原来最朴素的幸福,从来都藏在烟火气里。
老宅的木门推开时,铁锈的门轴发出“吱呀”声,惊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院子里的老槐树落光了叶子,枝桠在蓝天上画出疏朗的线条,像爷爷用毛笔勾勒的写意画。母亲摸着门框上的刻痕:“你看这记号,是你爸小时候量身高刻的,都长到门楣了。”
收拾西厢房时,林羽在樟木箱底摸到个硬物。抽出来一看,是个铜制的罗盘,盘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刻度,指针虽然锈了,却依然能分辨出南北。父亲接过罗盘,指尖在“巽”位摩挲:“这是你爷爷的,他说盖房子得顺地势,就像做人得懂分寸。”
罗盘的铜锈里嵌着些木屑,与房梁上的老松木纹理一致。林羽用软布擦拭时,发现盘底刻着行小字:“宅者,人之本也,人以宅为家,居若安即家代昌吉。”字迹苍劲,正是爷爷的笔体,与《黄帝内经》里“顺四时而适寒暑”的理念不谋而合。
母亲在灶房翻出个陶瓮,里面装着去年的新米,米香混着陶土的气息漫出来。“这瓮是你奶奶的陪嫁,她说陶土能呼吸,米存里面不生虫。”她舀米的动作很慢,陶勺碰到瓮壁的声响“咚咚”的,像寺庙里的木鱼声。
傍晚烧火做饭时,烟囱冒出的青烟在院子里盘旋,久久不散。林羽添柴的间隙,看到烟柱的轨迹始终绕着老槐树,像条无形的线把树与屋连在一起。天书在口袋里微微发烫,浮现出一行字:“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
王阿婆提着篮子来串门时,月亮已经爬上东墙。“给你们送些萝卜,窖里刚挖的。”阿婆的裹脚布在月光下泛着白,“这萝卜埋在土里能过冬,就像人攒着劲儿能扛事儿。”她指着篮子里的萝卜,“你看这须子,都是顺着土坡长的,不较劲。”
萝卜的清甜混着煤炉的烟火气,在堂屋里弥漫。林羽切萝卜的刀工是陈医生教的,薄如蝉翼,据说这样炒出来能入味。父亲看着锅里翻滚的萝卜片,突然说:“你爷爷种萝卜总留着心,他说‘留得根蒂在,岁岁有春风’。”
夜里整理爷爷的手札,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许多琐事:哪年种的麦子收成好,哪味草药治好了谁的病,甚至还有观星的记录。其中一页画着幅草图,是终南山清虚观的布局,药田的位置用朱砂标了个圈,旁边写着:“灵草喜阳,更喜善人之气。”
手札里夹着片干枯的叶子,叶脉清晰如网。林羽对着灯光看,发现叶纹与苏清鸢寄来的灵草照片完全一致。他想起观主说的“草木有灵”,突然明白爷爷当年守护天书,不是为了窥探天道,而是想让更多人懂得,万物共生才是最本真的规则。
清晨的霜落在窗台上,像撒了层盐。林羽推开窗,看到念善的父亲正在院子里刨地,他爱人抱着孩子站在一旁,朝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温馨的剪影。“我们来帮着种向日葵。”男人挥着锄头,“我儿子说,等花开了,就像院子里插满了小太阳。”
当向日葵籽被撒进土里的那一刹那,林羽仿佛听到了轻微的破土声,仿佛这些小小的种子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黑暗的束缚,迎接光明和成长。
这让他想起了爷爷手札的最后一页所写的那句话:“所谓天道,不过是让善像种子一样,落地就能生根。”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照亮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在新翻的泥土上,形成一片片跳动的光斑,宛如无数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这片土地,见证着又一轮生命的诞生。
母亲细心地将晒好的草药装进小布袋里,然后分送给邻里们。这些草药是她精心采摘和晾晒而成的,每一袋都蕴含着她的关爱和祝福。
王阿婆将小布袋挂在门楣上,她说这样可以驱邪;念善家则把它系在婴儿车旁,说是能让孩子安神。这些小布袋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仿佛一面面小旗,在寒冷的风中坚守着温暖和善意。
林羽静静地看着这些飘动的布袋,心中涌起一股感动。它们虽然微不足道,但却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许和向往。
就在这时,那本神秘的天书缓缓合上,封面上的符纹也渐渐隐去,最终恢复成一本普通的旧书。然而,林羽知道,这本书所传达的信息和力量,已经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中,永远不会消失。
父亲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阳光照在他银白的头发上,泛着柔和的光。他手里摩挲着爷爷的罗盘,指针不知何时竟能转动了,一圈圈地转着,像在丈量岁月的长度。林羽知道,这里的每一粒尘埃,每一寸阳光,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道理:所谓规则,从来都不是冰冷的条文,而是代代相传的善意,是生生不息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