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春分两半(2/2)
只见那些穿着短打的后生们,手持木棍,熟练地在土地上扎出一个个深浅相同的洞穴。每一个洞穴之间的间距都均匀得如同用尺子量过一般,没有丝毫的偏差。
其中一个后生动作尤为麻利,他扎穴的速度极快,木棍起落的角度垂直如线,仿佛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他边扎穴边说道:“这穴得‘深三寸,直径一寸’,这样才能保证种子在土里睡得安稳。深了出芽困难,浅了又怕被鸟儿啄食。”
点种的妇人往穴里丢种子的动作均匀,每穴丢三粒,“一粒出芽,一粒备着,一粒喂虫,”她用脚覆土的力度轻柔,刚好能盖住种子又不压实,“少一粒则险,多一粒则挤,得让土地也有些余裕。”远处的孩童们提着竹篮送水,篮子里的水瓢大小一致,给每垄浇水的量相同,“东边的田得水,西边的田也得水,”领头的孩子吆喝着,“不能厚此薄彼。”
村东的空地上,几位老汉正用桑木做农具。穿青布褂的木匠刨木的动作平稳,刨花卷曲的弧度如新月,“这锄柄得‘长五尺,粗三寸’,”他用尺子量木的动作仔细,误差不超半寸,“长了费力气,短了够不着,得让握柄的手顺顺当当使力。”
木匠铺的墙角堆着待修的农具,锄头、镰刀、铁锹分类摆放,“修农具得‘先急后缓’,”老木匠给农具上油的动作轻柔,“要播种的先修,暂不用的后修,不看谁家的贵,只看谁家的急。”来取农具的农夫带了新摘的香椿,分成小捆放在案上,“一点心意,换您顺手的家伙,”彼此推让的动作透着熟络,像春麦一样实在。
戏台后的厨房里,几个妇人正忙着做春饼。案上的馅料摆了五样:香椿炒鸡蛋、韭菜炒肉丝、黄瓜丝、胡萝卜丝、甜面酱,色味各异却排列得整整齐齐。“这馅得‘素多荤少’,”掌勺的厨娘往饼上抹酱的动作精准,每勺酱的分量刚好铺满饼心,“春吃芽,夏吃瓜,得让舌头尝尝新,少一味则寡,多一味则腻。”
擀饼的擀面杖在妇人手里转动如飞,饼皮的薄厚匀如纸,边缘的花纹像朵小小的菊花。“这饼得‘薄可透光’,”她翻饼的动作麻利,在鏊子上转动的角度每次都是九十度,“厚了嚼不动,薄了易破,得让饼皮像春阳一样,能透着气。”烙好的春饼摞得像座小山,每张的大小相差不过半寸,“卷饼要‘先放素,后放荤’,”老妇示范的动作耐心,“素的打底,荤的提味,不然会腻着。”
林羽接过递来的春饼,指尖触到的温度刚好能卷馅,咬开时香椿的清香混着鸡蛋的嫩,像把整个春天嚼进了肚里。“这是特意留的‘团圆饼’,”厨娘往他手里塞了张没卷馅的,“得就着新麦粥吃,才够味。”粥锅里的麦粒煮得开花,稠稀正好,舀在碗里的厚度相同,“多一勺则稠,少一勺则稀,”盛粥的学徒手稳如磐石,“得让每个人的碗里都浮着麦香。”
夜深时,林羽坐在客栈的窗前,看村民们扛着农具陆续回家,田埂上的灯火像退潮的星子,慢慢隐进夜色。远处的酒坊还亮着灯,酿酒匠正往瓮里添新柴,火光在窗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在给春麦唱摇篮曲。“春分的酒得‘封到夏至’,”客栈掌柜的话语里带着期待,手里捧着刚烙的春饼,“到时候开坛,麦香能飘满村。”
祭日台的香火已渐渐熄灭,残留的烛芯齐如刀裁,供着的新麦已被换成明天的种子。“日神收了咱的敬,会多给些日头,”守台的老汉往余烬里添松枝的动作轻柔,“让麦子长得旺些。”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咚——咚——”,节奏匀如钟摆,每声间隔都正好是走到下块田埂的时间。
林羽翻开《太初规则》,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书页上,其中一页画着幅春分耕播图,祭日、播种、酿酒、做饼的场景连成环形,像个被日光分成两半的圆。他突然懂得,所谓规则的公平,不在刻意的均等里,而在顺应时节的默契中——是选种的分寸、祭日的礼数、酿酒的火候、分食的公平,是每种劳作在时序里守住的那点“时宜”,既不贪多,也不吝惜,像给春耕划下的一道自然界线。
后半夜的露水打湿了窗纸,林羽听着田里的蛙鸣渐渐响起,像给春麦的生长打拍子。“春分秋分,昼夜均分,”隔壁传来老农的梦话,“麦子也得一半扎根,一半往上长。”他想起白天看到的垄沟,一半是土,一半是苗,一半在等待,一半在生长,像这天地间最朴素的平衡。
他知道,这座古村的故事,不过是天地规则的又一个注脚。当明天的太阳升起,祭日台会换成新的供品,播种的田垄会冒出新芽,酿着的春酒会继续发酵,剩下的春饼会分给早起的农人。而这春分,会像千年的节气一样,在昼夜均分的轮回中,继续指引着农耕的节奏,用最朴素的方式告诉每个生灵:真正的公平,不是强求一致的收获,而是顺应时节的耕耘,如这撒下的种子,既落在肥沃的良田,也落在贫瘠的薄地,让每个勤劳的人,都能在这片土地上,等到属于自己的收成。
林羽合上眼,听着窗外的蛙鸣渐渐变得均匀,像在听时光的脉搏。背包里的灵草种子安静下来,仿佛也在这春夜的滋养中,读懂了藏在耕播与等待之间的生存智慧——所谓规则,从来不是束缚劳作的枷锁,而是顺应自然的指南,让每个顺应时序的人,都能在这片春光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他的旅途还在继续,但此刻,在这春分的田埂上,他触摸到了规则最本真的模样——不是冰冷的条文,而是人们在春分时令里,对土地最虔诚的敬畏与对丰收最执着的期盼。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羽背起背包走出客栈。田埂上已有早起的农人在浇水,水桶的晃动幅度匀如钟摆,水流在垄沟里淌得平稳,像给土地系的银带。他知道,前方还有无数个村庄,无数个节气,无数种关于规则的诠释,但他不再急于寻找答案,因为他已经明白,规则就藏在这些选种的指尖上,播种的脚步中,酿酒的瓮沿边,像春光一样寻常,却能滋养万物的生长,如这春分的晨光,既照亮昨夜的耕耘,也指引今日的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