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新境生根(2/2)
中午收到阿梅的视频时,林羽正在煮艾草茶。手机屏幕里的泽丰村笼罩在春雨里,茶园的新绿漫过山坡,兰婶正弯腰采茶的身影在茶丛里若隐若现,“灵草在老槐下长得最好,”阿梅的镜头扫过片齐整的幼苗,红纹在雨里亮如朱砂,“二柱用你的法子搭了竹架,说比用塑料棚透气。”林羽对着屏幕里的幼苗举杯,茶汤在杯里晃出的涟漪如泽丰村的水纹,“告诉他们,等这批灵草收了,用新竹篓装,”他的指尖在竹桌上敲出节奏,“我要在工坊办个‘根脉展’,让城里看看村里的新模样。”
下午整理老中医送来的药材时,发现批艾草的叶脉格外清晰。林羽用放大镜观察的动作如考古,叶背的绒毛在光里根根分明,“这是‘头茬艾’,”他在标签上写下“清明前采”,“比普通艾草多了层春气,就像明前的茶,贵在那点新。”阿梅的爷爷拄着竹杖来串门,看见墙角的竹篓眼睛亮了:“这编法是泽丰村的‘万字纹’,”他用指节叩击篓底的横篾,“我年轻时给那儿的供销社送过货,就用这种篓子装山货。”林羽搬来竹凳的动作如请神,听老人讲起六十年前的山路,那些被脚磨亮的青石板,像现在工坊里被手磨亮的竹桌。
傍晚的雨敲打着工坊的玻璃顶,林羽和阿梅在灯下打包灵草。竹筛里的叶片在灯光下泛着幽绿,打包绳在他们指间穿梭如织网,“得按‘五行’摆,”林羽在纸箱四角各放片松针,“东青、南赤、西白、北黑,中间放灵草,像村里的祭坛那样周全。”阿梅在箱底垫了层艾草布,“老中医说这叫‘气脉相通’,”她抚平布面的动作如熨衣,“让灵草在路途中也能闻到老家的味。”
雨停时,月芽从云里钻出来。林羽站在竹棚下,看工坊的灯光在积水里晃成碎银。远处的写字楼亮着零星的灯,像守夜人的眼睛;近处的竹架上,灵草标本在风里轻晃,像在跟故乡的月亮打招呼。他摸出手机给守泉老汉打电话,老人的声音混着泉眼的流水声:“灵草认人,”他的咳嗽声里带着笑,“你在哪,它的根就往哪扎,就像你腰间的布带,走到天边都暖。”
挂了电话,林羽往育苗架上添了件东西——个用泽丰村老槐树根做的小花盆,里面种着粒刚发芽的灵草种子。花盆的纹路里还卡着点故乡的土,种子的根须正往土缝里钻,像只试探着抓住什么的小手。他在花盆标签上写:“新境亦故土,心安即吾乡。”
第三天清晨,阿梅从泽丰村带回的竹篓靠在工坊门口。篓里的灵草带着露水的重量,根部的泥土里还缠着几缕茶园的枯草;另一个篓装着兰婶做的艾草饼,竹篾的缝隙里透出甜香;最底下压着张纸条,是二柱用炭笔写的:“村里的土够你用到秋收,不够再吱声。”林羽把灵草摊在竹筛上的动作如晒谷,叶片在晨光里舒展的弧度,像他此刻敞开的心怀。
访客渐渐多了起来。有来买灵草的老主顾,有来学炮制的年轻人,还有抱着花盆来请教的街坊。林羽在竹棚下摆了张长桌,上面铺着泽丰村的粗麻布,放着《太初规则》的手抄本和现代植物学图谱,“古人看叶尖红纹断药性,”他用竹尺量着灵草的高度,“现在用仪器测数据,其实都是在懂它的心。”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又来了,这次带了个新设备:“能把土壤里的微生物放大,”屏幕上的菌群像片微型的青崖山,“你看,泽丰村的土气里藏着多少小生命。”
中午的阳光透过竹帘,在灵草标本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林羽给每位访客端上艾草茶,茶杯是泽丰村的粗瓷碗,碗底的指纹印着村里人的温度。个戴眼镜的姑娘捧着碗茶,看着墙上的泽丰村地图发呆:“我爷爷也是从山里出来的,”她的指尖点在地图的溪流处,“他说以前喝水要走三里山路,现在在城里拧开水龙头就有,却总说少点什么。”林羽往她碗里加了片灵草叶:“少的是‘找水的心意’,”他想起守泉老汉每天清晨清理泉眼的动作,“就像这茶,得知道它来自哪片山,才喝得出滋味。”
下午开始筹备“根脉展”的展品。林羽把泽丰村的老茶篓、灵草试种记录、土壤标本摆成“品”字形,中间放着那盆槐树根种的灵草,“这叫‘三位一体’,”他调整竹架的角度让阳光刚好照在灵草上,“老物件是根,新培育是枝,土壤是连接的脉。”阿梅在旁边挂起串艾草编的风铃,风过时的“叮铃”声像泽丰村的铜铃,“老中医说这叫‘声气相通’,”她系风铃的绳结打得如“同心结”,“让城里的风也带着村里的声。”
傍晚整理完展品,林羽坐在门槛上看夕阳。竹架上的灵草标本在余晖里泛着金红,像被染上了泽丰村的晚霞;玻璃柜里的艾草布带排成整齐的列,像列队的士兵守护着什么。他摸出那本青绿色封面的笔记本,最新一页画着工坊的平面图,标注着“泽丰村物件区”“新培育区”“互动体验区”,旁边写着:“根脉如网,在哪都能相连。”
工坊的灯亮起时,老中医带着群孩子来了。孩子们围着灵草培育架叽叽喳喳,像山雀落在茶园里,“这红纹像小蛇,”个扎羊角辫的女孩用指尖轻点叶片,“它会咬坏人吗?”林羽笑着摇头,从竹篮里拿出灵草种子分给他们:“这是‘和平草’,”他教孩子们把种子埋进小花盆,“种在土里,它就会记得你的温度,像记得故乡的山。”
夜深时,林羽锁工坊门的动作如关谷仓。竹锁的“咔嗒”声在巷子里荡开,像泽丰村的打更声。他回头望了眼亮着盏竹灯笼的工坊,灯笼的光晕里,那盆槐树根种的灵草正静静生长,根须在新土和旧土的交界处,悄悄织成了张看不见的网。
他知道,所谓“根脉”,从不是困在原地的枷锁,而是走到哪里都带着的底气——像灵草的根,既能在泽丰村的泉边扎得深,也能在城里的花盆里长得稳;像他自己,既能在茶园里采清明前的茶,也能在工坊里做顺应新境的药。这或许就是道家说的“道在蝼蚁,在稊稗,在瓦甓”,根脉所在,即是故乡,新境所至,便能生根。
第四天清晨,林羽推开工坊门时,发现门槛上放着盆陌生的植物。花盆是塑料的,却栽着株从石缝里挖来的野草,草叶间夹着张纸条:“看到它就想起老家的山坡,放在你这,也算有个家。”他把野草摆在灵草培育架的最上层,让它能晒到第一缕阳光,像给所有在城里寻找根脉的草木,留了个位置。
工坊的竹帘在晨风中轻轻摆动,带着艾草香的空气里,新的故事正像灵草的根须,悄悄往土里扎,往远处伸,绵延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