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铜余烬（2/2）
下一刻，他小小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扑，朝着洞口的黑暗，义无反顾地坠落下来！
林烬在急速下坠中伸出左手魔爪，燃烧着最后一丝三色火星，精准地捞住了阿木滚烫的身体！
噗通！噗通！噗通！
三人的身体接连重重砸在管道底部冰冷、积满厚厚尘埃和油污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林烬眼前彻底一黑，最后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终于支撑不住，彻底熄灭。在陷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刻，他仅存的感知里，是阿木滚烫的身体在自己怀中剧烈地抽搐，是秦雨薇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以及……
上方那个遥远的洞口处，一条因核心受创而迟滞、却依旧狰狞的暗红熔岩触须，带着不甘的嘶鸣和焚灭的高温，狠狠撞在了洞口边缘的金属壁上！灼热的碎屑和火星如同暴雨般溅落下来！
随后，那厚重的金属盖板，在某种自动修复机制或剧烈的震动下，发出沉闷的“哐当”巨响，猛地向上合拢！彻底隔绝了上方那沸腾的炼狱景象，也隔绝了磐那冰冷暴怒的嘶吼！
最后的光源消失，沉重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三人彻底吞没。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尘埃在缓慢沉降的细微声响，以及……三具身体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林烬和阿木）和心跳（秦雨薇）。
不知过了多久。
冰冷。粘稠。黑暗。
林烬的意识如同沉在万米深的海沟底部，被无边的压力和黑暗包裹。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破碎的剧痛感如同深海的水压，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传来，持续地碾压着他的灵魂。源烬之焰的核心，那点融合了暗金、银白生机与青铜守护的奇异火星，微弱地悬浮在识海的废墟之上，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一点冰冷的湿润感，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紧接着，又是一点。
细微的、带着尘埃味道的凉意，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沉寂的意识深处荡开一丝微弱的涟漪。
意识艰难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开始转动。
痛……撕裂般的痛从右肩传来，提醒着他贯穿伤的恐怖。全身的骨骼仿佛都被拆开重组过，沉重得如同灌满了水银。每一次试图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火辣辣的痛楚。
我……还活着？
秦雨薇……阿木……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瞬间劈开了意识的混沌！
林烬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尘埃涌入鼻腔，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痛得他眼前发黑，但强烈的求生意志和对同伴的担忧，如同最烈的强心剂，强行将他从濒死的边缘拖拽回来！
他挣扎着，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呃……”旁边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带着巨大的痛苦。
是阿木！
林烬心中稍定，至少阿木还有意识。他循着声音，在黑暗中艰难地挪动左手，指尖触碰到一片滚烫的、微微颤抖的肌肤。
“阿木？”林烬嘶哑地呼唤，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疼……林哥……好……乱……”阿木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迷茫。他的身体在林烬的触碰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皮肤下混乱的能量波动如同紊乱的电流，瞬间传递到林烬的指尖。
林烬心中一沉。阿木体内的能量冲突显然并未平息，反而因为磐意志的暂时退去，失去了强大的外部压制，内部的厮杀更加惨烈了！这种状态极其危险，随时可能彻底失控爆炸，或者被其中一股力量彻底吞噬同化！
他强忍着剧痛，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心神，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缕极其稀薄的三色源烬之力，尝试感知阿木体内的状况。
轰！
感知刚接触阿木的身体，一股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便猛地反冲回来！如同无数根尖针狠狠扎入林烬的识海！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阿木的精神世界，此刻已化为一片混沌的战场！代表他本身意识的冰蓝色光芒，被压缩到只剩下米粒大小的一点微光，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心苦苦支撑。灰绿色的孢子根须如同疯狂增殖的魔藤，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贪婪地汲取着一切能量，散发着混乱的吞噬欲望；冰冷的星图轨迹则如同锐利的蓝色闪电，在灰绿魔藤中穿梭、切割，试图维持某种冰冷的秩序，却又在不断破坏；纯净的金色印记和“柢”的青铜悲悯，如同两盏随时会熄灭的孤灯，在风暴边缘艰难地亮着，守护着那点微弱的冰蓝核心，不断修复着被撕裂的精神屏障，却又显得杯水车薪。
最糟糕的是，林烬发现，阿木身体的部分木质化并未完全停止！虽然速度大大减缓，但那些木质纹理如同顽固的诅咒，正缓慢地侵蚀着他的脚踝和小腿，甚至开始向膝盖蔓延！皮肤失去弹性，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褐色，如同老树皮。这是孢子生命强行改造的迹象！一旦木质化超过某个临界点，或者他体内的冰蓝意识彻底熄灭，那个懵懂天真的阿木，将永远消失！
必须立刻稳定他的状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烬深吸一口气，压下识海的刺痛，将左掌再次轻轻按在阿木滚烫的额头上。这一次，他不再试图深入探查，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识海中那点微弱的三色源烬火星，将一缕极其温和、充满了守护与调和意志的青铜色光流（源于“柢”的悲悯特性），缓缓注入阿木的眉心。
如同甘霖洒入干涸龟裂的土地。
那缕青铜色的源烬之力，并未像之前那样霸道地湮灭和压制，而是带着一种温和的渗透与安抚，悄然融入阿木混乱的精神风暴边缘。它首先触碰到的，是那点守护着阿木意识的青铜悲悯之光。
嗡！
如同找到了同源的伙伴，阿木体内那盏属于“柢”的孤灯，光芒瞬间明亮了一丝！一股更加清晰的悲悯与守护意志传递出来，主动接纳并引导着林烬注入的青铜源烬之力。
两股同源的守护力量融合，化作一层更坚韧的青铜光膜，将阿木那点微弱的冰蓝意识核心包裹起来。虽然无法平息外界的能量风暴，却为那点核心提供了更强有力的保护屏障！
同时，林烬的青铜源烬之力，如同最精妙的调和剂，开始尝试着……极其轻微地、引导着阿木体内狂暴冲突的灰绿根须（孢子）与冰冷星图轨迹（遗迹能量），让它们狂暴的碰撞稍稍偏离那脆弱的冰蓝核心区域。
效果立竿见影！
阿木身体的颤抖明显减轻了许多，混乱的能量波动虽然依旧存在，但那种随时可能失控爆炸的毁灭性感觉减弱了不少。紧锁的眉头也稍稍舒展，急促的呼吸变得稍微平缓了一些。他滚烫的体温似乎也下降了一丝。
“暂时……稳住了……”林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这看似简单的疏导和守护，对他此刻的状态而言，消耗巨大。识海中的三色火星又黯淡了几分。
他收回手，立刻转头看向另一边。
“雨薇？”他摸索着，触碰到一片冰冷。秦雨薇的身体，冰冷得可怕！只有胸口极其微弱地起伏着，证明她还活着。
林烬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小心地将手探到秦雨薇的脖颈动脉处，指尖传来的跳动微弱得如同即将停止的秒针。她的生命气息，比坠入通道前更加微弱了！燃烧生命本源输送光能的代价，是毁灭性的！若非林烬最后注入她心脉的那一丝三色源烬余烬在顽强地护持着最后的心火，她恐怕早已香消玉殒。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林烬低声呢喃，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再次催动识海中那点可怜的三色火星，将一缕蕴含着最精纯生命气息的银白光流（源于秦雨薇自身的光能特性），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注入她的心脉。
银白的光流如同最温柔的溪水，滋养着那点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秦雨薇冰冷的身体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热度，灰败的脸上也似乎恢复了一丁点难以察觉的血色。但这只是杯水车薪！她透支得太彻底了，如同被彻底抽空的油灯，林烬此刻输入的这点力量，只能延缓灯芯熄灭的速度，根本无法补充油料。
必须找到安全的地方，必须找到救治她的方法！否则……
林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们身处何处，以及秦雨薇能否支撑到找到生机。
他挣扎着坐起身，不顾全身伤口的抗议，集中最后的精神力，开始感知周围的环境。
绝对的黑暗。空气冰冷、潮湿、凝滞，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陈年机油和尘埃的味道，令人窒息。他们似乎身处一个狭小的、垂直的金属管道底部。地面是冰冷的合金，积着厚厚的、油腻的灰尘。空间非常狭窄，三人的身体几乎紧挨着蜷缩在一起。向上看，只有一片浓稠的黑暗，刚才坠落的入口早已被厚重的金属盖板封死，隔绝了所有光线和声音。向下……同样深不见底。
等等！
林烬的感知力如同最细微的触手，在冰冷的金属壁面上一寸寸扫过。在靠近他后背的位置，他“摸”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凸起。那不是管道本身的焊接点或铆钉，而是一个……嵌入金属壁面的、冰冷的、带有复杂几何刻痕的金属面板？
他猛地扭头，用尽目力在黑暗中看去。借助识海中那点三色火星提供的微弱灵觉，他依稀辨认出，那似乎是一个……操作面板？虽然布满了厚厚的油污和锈迹，但面板上几个模糊的按钮轮廓，以及一个中心微微凹陷的掌印区域，隐约可见！
星舰的某种控制终端？
生的希望再次燃起！如果这真是星舰的内部通道，这个面板或许能打开通往其他舱室的门！
林烬的心跳加速。他强忍着剧痛，挪动身体，将沾满鲜血和油污的左手，颤抖着按向那个凹陷的掌印区域。
嗡……
就在他的掌心即将接触金属面板的刹那——
异变陡生！
“呃啊——！！！”
旁边的阿木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他小小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向上弓起！后背那几处刚刚被林烬暂时稳定住的伤口，翠绿荧光如同被泼入了滚油，瞬间再次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狰狞、尖端闪烁着星蓝电弧的翠绿晶体尖刺，混合着粘稠的植物汁液和淋漓的鲜血，如同决堤的荆棘洪流，再次从他瘦小的脊背上疯狂破体而出！
这一次，尖刺的数量之多、形态之扭曲，远超以往！它们疯狂地舞动着，尖端滴淌着腐蚀性的翠绿粘液，散发出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乱孢子生命波动！其中几根尖刺，距离林烬和昏迷的秦雨薇，仅有咫尺之遥！
阿木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冰蓝色的瞳孔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团疯狂旋转、如同熔融翡翠旋涡般的炽烈光芒！那光芒中，充满了非人的暴戾、吞噬一切的饥渴，以及……一种被更深层、更冰冷意志强行支配的绝对服从！
“嘶嘎——！！！”
一声不似人声、如同金属被撕裂般的尖锐嘶鸣，从阿木小小的喉咙里爆发出来！狂暴的、充满了毁灭欲的能量风暴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阿木！”林烬目眦欲裂！他下意识地收回伸向面板的手，燃烧着最后三色火星的魔爪本能地横在胸前，试图阻挡！
但太近了！太突然了！
噗嗤！
一根闪烁着星蓝电弧的翠绿水晶尖刺，如同毒蛇出洞，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瞬间穿透了林烬仓促凝聚的微弱三色光焰！狠狠刺入了他格挡的左臂魔爪！
钻心的剧痛传来！林烬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混乱、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孢子能量，顺着尖刺疯狂地涌入他的手臂！同时，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充满了绝对掌控意味的宏大意志，顺着那根刺入他手臂的尖刺，如同无形的毒蟒，狠狠撞入了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识海！
是磐！它并未放弃！在核心受创、暂时无法直接物理攻击后，它竟然将目标转向了能量冲突最剧烈、精神防御最薄弱的阿木！它要彻底引爆阿木体内的孢子能量，将阿木化为它最恐怖的武器！同时，它要顺着这能量的链接，彻底污染、侵蚀林烬这最后的“窃火者”！
“蝼蚁……臣服……或者……化为……养料！”冰冷的意念带着无上的威压，狠狠碾压着林烬的意识！
识海中，那点微弱的三色火星，瞬间被一股粘稠、冰冷、充满了腐朽与吞噬气息的灰绿色能量狂潮包围！磐的意志，如同附骨之蛆，顺着阿木的尖刺，直接入侵了林烬的核心！
前有阿木失控暴走，后有磐的意志侵蚀！
刚刚看到一丝生机的绝境，瞬间化为更加深邃、更加绝望的深渊！冰冷的金属管道底部，混乱的能量风暴肆虐，三色火星在灰绿狂潮中明灭，如同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最后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