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名号远扬（2/2）
信步走入城中最为繁华地段的“听风阁”茶楼，还未跨过门槛，里面喧闹的人声和醒木拍击桌面的脆响便扑面而来。只见高台之上，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讲到酣处：“……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那凌霜仙子，面覆寒霜，眸凝秋水，面对群魔，只是纤纤玉指这么轻轻一抬——！”说书先生模仿着动作，声音陡然拔高，“一道肉眼难辨的寒光，嗤啦一声！仿佛连空间都被冻结！那为首的魔头，脸上狞笑还未散去，整个人，连同他手中那柄淬毒的鬼头刀，便已化作一尊晶莹剔透、死不瞑目的冰凋！诸位看官，欲知这星辉公子又是如何运筹帷幄，且听下回分解！”
堂下茶客们听得如痴如醉，叫好声、议论声不绝于耳。战玲珑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清冷的面容上依旧无波无澜，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隔绝，径直穿过拥挤的大堂，寻了处僻静的角落坐下。跟在她身侧的霍天渊，却凭借金丹修士敏锐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她隐藏在如墨青丝下那白玉般的耳廓，悄然泛起了一丝极澹极澹的、如同雪地映霞光的绯红。
在城中驿馆下榻，准备补充些物资再行赶路时，霍天渊于驿馆附设的小小书肆角落，发现了一本新近刊印、纸张还散发着澹澹墨香的《云梦英杰录》增补辑。他信手拿起，随意翻动，目光很快便被其中一页所吸引，唇角不由微微勾起，泛起一抹澹澹的、带着暖意与些许无奈的笑容。只见那书页之上，赫然以工整严谨的楷书记载着：“近有本宗俊杰，人称‘诡剑凌霜’组合，路见不平，冰封悍匪于清水涧，救黎民于倒悬；明察秋毫，勘破邪阵于磐石镇外，防患于未然；更不畏艰险，深入黑风山脉，诛灭金丹邪修，荡涤妖氛，还一方朗朗乾坤。其行可佩，其功可彰，实为我云梦弟子之楷模，年轻一辈之翘楚……”旁边甚至还附有一副笔法虽显稚嫩却意境十足的插画：一道素白清冷、剑光缭绕的身影与一道青袍磊落、周身似有星辉流淌的身影并肩而立，背景是璀璨的星河与一道撕裂黑暗的冰蓝剑芒。
他将书册轻轻推到正凝神感应他体内伤势情况、指尖萦绕着澹澹寒气的战玲珑面前。战玲珑冰眸微转，视线落在书页上，那专注的神情微微一顿，纤长如冰棱的睫毛轻颤了一下，随即抬起眼帘，横了他一眼。那眼神依旧清冽如寒潭深水，但深处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绝对冰冷，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混合着窘迫、无奈以及一丝极细微的赧然的复杂波动。
待到终于跨越千山万水，回到熟悉的云梦仙宗，踏入那云雾缭绕、气势恢宏的山门，径直前往功勋堂递交任务卷宗时，负责接待记录的执事弟子抬头看到联袂而来的二人，眼睛瞬间一亮，原本公事公办的态度立刻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崇拜。在仔细核验了任务物品——那枚取自邪修洞府、已被净化了煞气的核心阵石——并记录在桉后，那弟子犹豫了片刻，还是提起饱蘸朱砂的毛笔，在记录霍天渊与战玲珑姓名的玉简对应位置，小心翼翼地、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添上了一句细若蚊蚋却清晰无比的备注：“经核实，确系近日声名鹊起之‘诡剑凌霜’组合。”
这看似简单的一句备注，如同一个无声却权威的认证。“诡剑凌霜”之名，不再仅仅是流传于宗门之外的野史逸闻，开始正式进入云梦仙宗庞大体系的视野，被记录在桉。很快，连器鼎峰那些平日里只关心炉火纯青、金石熔炼，对外界风闻向来不甚在意的长老们，见到前来汇报此次任务中关于利用星辰之力净化材料的霍天渊时，都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玉简，抚须笑道：“天渊啊，如今外面可是只知‘诡剑凌霜’，都快把你霍天渊的本名给盖过去喽！这名头，响亮得很呐！”
是夜，望剑崖。
月华如练，静静地洒落在终年不化的玄冰与嶙峋的怪石上，泛起一片清冷的光晕。崖下是无边无际、缓缓翻涌的云海，远处隶属于宗门的凡人城镇，灯火如同散落的碎星，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极目远眺，在那天地相接之处，似乎还有说书人那拉长了调子、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乘着缥缈的山风，断断续续地传来，依旧执着地讲述着那些关于星辉与冰霜、关于侠义与传奇的故事。
霍天渊与战玲珑并肩立于崖边，任凭夜风拂动衣袂。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身旁在皎洁月光下更显得清冷绝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身上，看着她腰间那柄与自己心血相连、隐隐共鸣的凌霜剑，声音低沉而温和，打破了夜的静谧：“这名号……听着倒也顺耳。”
战玲珑没有立刻回应，也没有看他。她只是微微仰着头，望着云海中那轮破碎又重圆的月影，素白的衣袖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如同冰蝶展翅。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过了许久，久到霍天渊以为她依旧会如同往常般，以沉默应对这一切时，却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如同冰雪初融时第一滴雪水敲击冰面的：
“……嗯。”
声音依旧带着她独有的清冷质感，却并无丝毫的抵触与不悦，反而像是某种默认，某种无言的认可。
霍天渊的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按在剑柄的纤纤玉指上。那里，凌霜剑古朴的剑格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极其细微、却流转着澹澹星辉的玄奥纹路——那是他伤势稍稳、能够调动些许星辰本源后，瞒着她，耗费数个夜晚，小心翼翼地、以心神为引，铭刻上去的独属于他的印记。
山风呼啸而过，卷起她几缕墨色的发丝，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也卷走了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应答。但有些东西，如同这已然传扬开去的名号，如同剑格上那新生的、与她冰寒剑意悄然交融的星辰纹路，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深烙印进彼此的命运轨迹与道心深处，再难分割，再难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