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灶王爷不打卡(1/2)
人间对神明的遗忘,是迅速的。
但人们的感激,总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当重庆废墟上那口自由灶台前,第一次被人悄悄摆上一碗米饭,和三炷用报纸卷成的、歪歪扭扭的“香”时,一种比“灶籍”更古老、也更坚韧的东西,开始在焦土之下,悄然萌芽。
这是一种名为“信仰”的惯性,一旦启动,便会疯狂地寻找附着物。
北京,一条尚存的胡同深处,一位裹着小脚的老太太,颤巍巍地点燃了三炷廉价的檀香。
烟气缭绕中,供桌上摆着的不是传统的菩萨或财神,而是一张从网络新闻上截屏打印下来的、像素低劣的男人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黄色的外卖服,面容模糊,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执拗。
老太太每天早晚两次,对着照片磕头,口中念念有词:“灶王爷保佑,灶王爷保佑我家孙儿在外头,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广州,珠江边新开的夜市排档,一个精瘦的青年在自己的肠粉摊位前,挂起了一串用LEd灯带拼成的横幅,俗气地闪烁着红光——“三皮哥保佑出餐顺利”。
过往的食客对此见怪不怪,甚至有人会心一笑,觉得灵验。
信仰的藤蔓以惊人的速度蔓延,最让司空玥感到脊背发凉的,是在西安城郊的一处乱坟岗。
那个曾在城墙根下拉二胡、用音波震碎“净火队”仪器的瞎眼老艺人,竟在这里用几块碎裂的墓碑,拼凑起了一块歪斜的石碑。
碑上用红漆潦草地刻着四个字:初灶归处。
每逢子时,月光最冷的时候,便有零星的黑影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在碑前放下自己锅里盛出的第一勺饭菜。
没有言语,只有风吹过坟头的呜咽,和一种诡异的、正在凝结的仪式感。
司空玥连夜赶到,寒风吹动着她的风衣下摆,像一只要被吹散的蝴蝶。
她站在那老艺人身边,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老人家,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拜的不是他,是你们自己敢于点燃第一把火的勇气!”
老艺人停下手中咿咿呀呀的二胡,那张布满沟壑的脸转向司空玥的方向,空洞的眼眶里仿佛能看透人心。
“姑娘,我们知道。”他的声音苍老而平静,“可那份勇气,总得有个名字喊啊。不然,心里空落落的。”
这句话像一根冰锥,扎进了司空玥的心里。
她明白了,人们不是需要神,而是恐惧虚空。
陈三皮得知这一切时,正在一个桥洞下,对着一小堆篝火取暖。
他沉默了整整一天,从日出到日落,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正在风化的雕像。
第二天清晨,他把那堆火的余烬用泥土彻底掩埋,背上一个破旧的工具包,出现在重庆那家新开的小饭馆门口。
饭馆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了他,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锅铲摔在地上。
“别声张。”陈三皮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我来找活干。刷锅,剁菜,拖地,什么都行。月结三百,管两顿饭。”
从那天起,饭馆里多了一个沉默的杂工。
每日凌晨四点,天还是一片死寂的墨色,他便准时出现,用冰冷的井水一遍遍刷洗着堆积如山的油腻锅碗,在砧板上“梆梆梆”地剁着成堆的配菜,用拖把将沾满油污的地砖擦得能映出人影。
他什么都干,唯独从不靠近那燃烧着正火的灶台一步。
有好奇的食客认出了他,偷偷拍下他佝偻着腰刷碗的照片,想要上传到“夜炊网络”的内部论坛,标题都拟好了——“灶神微服私访记”。
可帖子刚一点击发送,就如石沉大海,连半点痕迹都找不到。
没人知道,陈三皮那个早已报废、屏幕都裂开的外卖保温箱,就藏在他床头的蛇皮袋里。
它不能再接单,不能再导航,却能像一个沉默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游荡在数据之海,屏蔽、删除、混淆任何企图将“陈三皮”这个名字与“神”联系起来的信息。
司空玥最终还是找到了他。
她循着一股微弱却异常顽固的信号干扰源,一路追踪到了饭馆的后巷。
巷子里堆满了垃圾,一股潲水与腐烂菜叶混合的酸臭味扑鼻而来。
她看见陈三皮正蹲在一人高的潲水桶旁,用一把断了柄的旧勺子,一点一点仔细地刮洗着锅底最顽固的焦痕。
冬日的冷风里,他裸露出的指节因长时间浸泡在冷水中而泛着死人般的惨白。
“你何必如此?”司空玥站在巷口,声音里有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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