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谁家灶台先冒烟(1/2)
那字迹,分明是母亲的手笔。
可他的母亲,早已去世三年了。
大脑在一瞬间被抽成了真空,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
陈三皮僵立在原地,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每一次撞击都似乎要撕裂他的肋骨。
他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将视线从那张泛黄的纸条上,一寸寸挪到那个粗瓷大碗上。
米饭是新蒸的,颗粒饱满,莹白如玉。
腾腾的热气卷着最纯粹的稻米香,钻入他的鼻腔,像一把温热的钥匙,瞬间撬开了他记忆最深处的闸门。
这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就是家里那口老土灶烧出来的、带着一点点柴火焦香的米饭味道。
是他小时候每次从田里疯跑回来,远远闻到就能口舌生津的味道。
三年了。自从母亲走后,这口灶就再也没生过火。
他颤抖着伸出右手,指尖触碰到碗壁,温热的触感真实得让他眼眶发烫。
这不是幻觉。
那股热量,纯粹、质朴,不带任何超凡力量的痕迹,就是食物最原始的温度。
他没有再迟疑,没有去追究这超越生死的现象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在这一刻,所有的诡异、所有的禁忌、所有的挣扎求生,都被这碗饭的香气涤荡得一干二净。
他像一个迷路多年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家。
陈三皮放下纸条,端起碗,用手指笨拙地扒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
米饭的温热与香甜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
他用力地咀嚼着,仿佛要把这三年的思念、委屈和疲惫,全都随着这口饭一起咽进肚子里。
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一滴、两滴,砸在碗里的白米饭上,洇开一小片透明的印记。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贪婪地吃着,直到把碗里最后一粒米都舔舐干净。
吃完饭,他没有洗碗,只是把碗和那张纸条并排放在灶台上,仿佛那是什么神圣的祭品。
然后,他拖着那条已经彻底麻木的左臂,走进了自己从前的房间,倒在积满灰尘的木板床上,沉沉睡去。
这是“禁睡”时代开启以来,他第一次,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和心理负担的情况下,安然入眠。
没有被拖入里世界,没有噩梦,甚至连一个梦境都没有。
一夜无话。
与此同时,一场无声的变革正在广袤的国土上悄然发生。
安宁局内部论坛,一个匿名账号发布了一份名为《夜炊运动观察白皮书》的终稿。
几分钟后,这份文档以加密文件的形式,出现在全国各大城市上百个民间灵异论坛、社区食堂公告栏、乃至夜班保安的微信群里。
司空玥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前的屏幕上,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
她绕过了所有官方审批流程,选择了一条最原始、最不可控的传播路径。
她深知,要对抗那种源自集体恐惧的阴寒,就必须点燃根植于集体记忆中最温暖的火焰。
行政命令无法做到,只有生活本身可以。
白皮书没有艰深的理论,而是用最朴实的语言,附带着“如何识别异常饥饿征兆”、“抚慰性食物简易烹饪指南”等极具操作性的附件。
它不像一份官方报告,更像是一本由邻家大姐编写的生活手册。
效果立竿见影。
首周之内,全国有超过三百个老旧小区自发成立了“共炊小组”。
这些小组的成员五花八门,有退休的老厨师、全职的家庭主妇、甚至还有几个轮休的消防员。
他们约定,每晚七点,准时开火做饭,并将多做的菜肴分送给楼里独居的老人和值夜班的邻居。
烟火气,这种在禁睡时代被压缩到极致的、属于人间的气息,以前所未有的密度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升腾。
它像一张无形的网,将那些因恐惧而孤立的家庭重新连接起来,用最朴实的温情,缓慢而坚定地驱散着夜晚滋生的寒意。
半个月后,陈三皮已经习惯了在村里的生活。
村人不知他经历了什么,只当是那个在大城市里没混出名堂的年轻人,终于知道回家了。
看他每日清晨天不亮就起床,扫院子、劈柴、喂鸡,动作迟缓却一丝不苟,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偶尔路过时会多递上一根自家种的黄瓜。
陈三皮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他都坐在那口老旧的土灶前发呆。
灶膛里永远燃着一小簇火,不为做饭,只为取暖。
他偶尔会伸出已经恢复些许知觉的右手,探向虚空,像是在确认某样看不见的东西是否还在。
“幽冥食录”的系统感知虽然已经彻底断绝,但他那双曾见识过无数鬼神的眼睛,和那对曾聆听过无数敕令的耳朵,并未完全归于平凡。
夜深人静时,他依然能隐约听见一些细碎的、飘忽的低语。
那不是鬼神的嘶吼,也不是怨灵的诅咒。
那更像是一种回响,是无数个时代里,无数普通人未能被满足的、最卑微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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