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老子不接单,饭还得吃(2/2)
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鬼魂显形,更像是一种……群体记忆与善意凝结成的“习惯性守护”。
无数人相信,在寒冷的夜里,会有一个“夜炊”在默默守护,这份庞大的、混杂着期盼与感激的集体意志,竟真的在现实中投射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只会重复“添柴”、“生火”、“热饭”这些最基本动作的守护灵。
人心信它在,它便真能燃。
司空玥将这批影像重新剪辑,隐去所有可能引发恐慌的细节,只留下火焰凭空燃起的温暖画面。
她为这个无声的短片,定下了一个标题:《火候到了,自然有人搭把手》。
暴雨突如其来,连下了三天三夜。
山洪暴发,冲垮了村口通往外界唯一的一座小石桥。
整个村子被浑浊的洪水围困成了一座孤岛,存粮开始告急。
最要命的是,湿气太重,许多老人和孩子都染上了风寒,虚弱地躺在床上。
第四天夜里,村里最靠近空地的人家,忽然听见一阵沉闷而有节奏的敲击声,从那口“换锅宴”后就闲置的大铁锅方向传来。
咚,咚咚,咚……那节奏,竟是几十年前生产队开饭时敲响的铜锣调。
几个胆大的村民打着手电,冒雨前去查看,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毕生难忘。
那口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锅,竟凭空悬浮在离地半尺高的空中,锅底没有柴,却燃烧着一团熊熊的白色火焰,火焰没有温度,却将雨水隔绝在外。
锅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清水正剧烈翻滚,雪白的米粒在其中沉浮,熬成了一锅香气扑鼻的白粥。
陈三皮赶到时,锅沿已经凝结出了一层细密的霜纹,那形状曲折蜿蜒,竟与他当年“幽冥食录”上的封印纹路有七分神似。
他知道,这是村里人持续的“供奉”与危难关头的集体祈愿,共同唤醒了这口锅里沉睡的某种“残响”。
他没有阻止,反而走上前,撕下自己干燥的衣角,浸入滚烫的粥中,拧出几滴滚烫的粥油,小心地递给身后一位抱着发烧孩子的母亲。
“给孩子含着。”
村民们见状,纷纷效仿。
黎明时分,锅中粥尽,白火熄灭,铁锅“当”的一声落回地面。
而那些服下粥油的病弱者,竟奇迹般地退了烧,有人甚至恍惚间看到,自己皮肤下有微弱的金色纹路一闪而过,像是被注入了一股续命的暖流。
第二天,洪水稍退。
村民们不再消极等待,自发地拆下各家闲置的门板、床板,开始在断桥处搭建一座临时便桥。
陈三皮没有参与重体力活,他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用一把小刀,沉默地削着一根根用于固定的竹钉,或许是昨夜消耗过甚,他握刀的手腕,正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他身边,带来了一阵城市里才有的、混着消毒水与档案纸张的清冷气息。
司空玥将一个用防水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巨大圆形物事放在他脚边。
“你留着吧。”她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把它从南海的礁盘上挖出来了。”
陈三皮削竹钉的动作停下。
他解开防水布,露出的,正是那口曾倒扣在礁盘上,作为最终封印的巨大铝锅。
锅身遍布焦痕与盐碱腐蚀的斑驳,却被清洗得异常干净。
“不是当神器,”司空玥补充道,“是当个念想。”
陈三皮的指尖抚过锅身上一道最深的焦痕,那是他曾用雷霆劈出的伤口。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是冬日里冻裂的冰河。
“念想?行啊。”他抬起头,一脸不正经地对司空玥说,“回头找人焊个把手,给我家那个快散架的鸡窝当顶盖,肯定结实。”
话虽如此戏谑,当晚,他却用这口锅熬了整整一宿的浓姜汤,没有分给任何人,只是在午夜时分,独自一人将其摆在了刚刚建好的新桥桥头,任由那驱寒的辛辣香气,飘散在冰冷的夜风里,无人知晓,也无需谁来领受。
而在遥远的城市里,某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中,那个曾经靠药物和恐惧对抗睡意的年轻女孩,在交班前,将店里最后一份关东煮加热后,轻轻放在了门口的长椅上。
旁边,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给还没吃饭的你,谁饿了都可以拿,不用还钱。”
春耕的号角,在断桥修复后悄然吹响。
被洪水浸泡过的田地需要重新翻整,村里的年轻人收拾好行囊,准备像往年一样,陆续外出务工,为家里挣来一年的嚼谷。
临行前的一晚,村里又办了一场“换锅宴”,算是为大家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