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饭凉了,心还烫着(2/2)
孙子冲下楼,挨个敲开三位老邻居的门,通红着眼问为什么。
三位老人被问得有些茫然,只是絮絮叨叨地说:“你奶奶教书的时候就跟我们说过,人可以倒,饭不能凉。”“不知道为啥,就觉得今天该做点什么……”
当晚,李秀兰在ICU奇迹般地苏醒了。
她睁开眼,看着围在床边的家人,说的第一句话是:“……锅洗了吗?明天……还得用。”
而在更遥远的西北沙漠边缘,地质队领队周正,终于结束了他漫长的旅程。
他在一片风化的雅丹地貌旁,用石头和泥土,垒起了一座无名的小屋。
屋里没有床,没有桌椅,只有一个最原始的土灶。
他每天煮一锅最简单的杂粮粥,放在门外的石台上。
起初几天,粥来了又去,原封不动。
第七天清晨,他发现锅空了,碗也被人洗得干干净净,摆回原处。
石台旁,多了一个小小的布袋,里面装着半斤颜色暗沉的糙米。
第十四天,两名沉默的牧民带着一个瘦小的孩子,在石台前停下,吃完三碗粥,留下几块风干的硬馍。
第三十天,这个无名小屋竟成了方圆百里不成文的补给站。
已经有十余个过路的旅人、牧民轮流值守,形成了一个默契的规矩:吃一碗,留一把。
安宁管理总局内部,一场“认知净化”行动正在秘密试点。
李振国命令下属的技术部门研发了一款智能餐盒,宣称可以监测居民的饮食习惯,通过微电流和特定频率的声波,有效预防因末世焦虑引发的“情绪性进食”。
首批餐盒在几个重点社区推广,反馈却诡异得令人不安。
餐盒的加热功能完全正常,但许多试用者报告,食物入口时,时常会尝到一种“熟悉的味道”。
有人在索然无味的营养膏里,尝到了童年时母亲失手煮出的糊饭味;有人在压缩饼干里,咬出了当年在工地上和兄弟分的半块咸菜的味道。
一名年轻的研究员顶着压力,私下检测了回收的餐盒内壁。
他在显微镜下,发现了一层极微量的乳白色沉积物,其分子结构,竟与档案里记载的那种名为“记忆液”的禁忌物质,有七成相似。
他惊恐地将报告上交,却被上司以“危言耸听,制造恐慌”为由严厉训斥,并勒令销毁所有数据。
当天晚上,研究员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早已过世的祖母,端着一只掉漆的搪瓷碗,走到他面前,把碗里的东西喂给他,轻声说:“你们管这个叫数据?傻孩子,这是命在认亲啊。”
一年后的“温饭日”。
林小树没有再像一年前那样守在家里。
他骑着那辆几乎快散架的电瓶车,穿行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像一个幽灵,默默查看着那些地图上不存在的“守温点”。
他看到,桥洞下,一对无家可归的母子正分食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女人看到他,抬头露出一个朴实的微笑:“师傅,听说今天的饭,吃起来特别热乎。”
他看到,深夜的医院门口,一个刚下班的护士,将自己饭盒里的饭菜分出一半,放在了路边的长椅上。
他看到,一个纹着花臂的男人,在自家烧烤摊收摊后,没有将剩下的食材收走,而是串成串,放在一个干净的盘子里,摆在了店门口。
林小树点点头,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屏幕上弹出的,竟是一条来自一个早已解散的、三年前的微信群的旧消息。
发送人是灰色的头像,名字是一串乱码。
发送时间,赫然是三年前的今天。
消息只有四个字。
“轮到你了。”
林小树猛地抬头,望向眼前这座由无数窗口灯光组成的钢铁森林。
那些柔和的灯光后面,没有冲天的蓝色火焰,没有诡异的白色蒸汽,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比灵性力量更坚韧、更温暖的东西,正在这座城市的血管里无声地流淌、传递。
不是神迹降临,而是人心相续。
因为活着的人,已经学会了如何喂饱那些沉睡在血脉里的亡魂。
林小树沉默地站在原地,许久,他解锁手机,没有回复那条诡异的消息,而是打开了备忘录,在空白的页面上,缓缓敲下了四个字作为标题:
温饭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