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谁都没吃完,所以没人走(1/2)
凡是长期坚持“留一口”的地方,家中的老人,尤其是那些亲历过饥荒年代的老人,梦境会变得异常清晰且安稳。
他们不再被禁睡的恐惧折磨,反而会在浅眠中喃喃自语,描述着相似的场景:“人多,热闹得很……都在吃饭,没一个人说话。”“我娃给我夹了块肉,嘿,还是小时候他最爱吃的那块……”
这些梦呓,如同跨越时空的回响,被家人们记录下来,通过各种渠道汇集到林小树这里。
他将这些零散的信息标注在笔记本上,那本焦黑的册子仿佛一个饥饿的黑洞,贪婪地吸收着每一份与“食”有关的记忆。
这天深夜,林小树正在整理电脑里的一份数据表格,试图用统计学模型找出“温食点”奇迹与地理位置、人口密度之间的关联。
突然,屏幕闪烁了一下,所有的窗口瞬间关闭,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像素极低、色调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的场景似乎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某个尘土飞扬的工地食堂。
一群赤着上身、皮肤黝黑的工人正蹲在地上,围着一个大盆狼吞虎咽。
而在人群的边缘,一个瘦削的背影显得格格不入。
他同样蹲着,手里捧着一个搪瓷碗,却并未动筷,而是将碗里堆得冒尖的白米饭,小心翼翼地分出一半,递给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一个看不清面目的流浪汉。
那个背影……
林小树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虽然看不见脸,但那微驼的脊背,那持碗的姿势,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他熟悉到了骨子里。
是他的父亲。
他猛地去晃动鼠标,想要查看照片的来源,却发现这文件仿佛凭空出现,没有路径,没有属性。
唯有在屏幕的右下角,一串冰冷的数字标记着拍摄时间:三年前的今天,凌晨三点十四分。
一个早已过世二十年的人,出现在一张拍摄于三年前的照片里。
林小树盯着那道将半碗饭递出去的背影,又想起废弃食堂墙壁上那块刻着“陈”字的饭票,想起张承怀里那盒自我温热的冷饭,想起戈壁上那些从雪地里站起、为陌生人煮面的身影。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终于明白了。
根本没有什么天选的“承继者”,也没有什么唯一的“天命”。
陈三皮不是第一个,他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们只是被推到台前的人。
在他们身后,站着无数个像父亲这样,在自己也食不果腹时,依旧愿意分出半碗饭的普通人。
那些未曾被看见的善意,那些被遗忘的牺牲,那些深埋于岁月尘埃下的温情……它们没有消失,而是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汇聚成一股洪流,共同将一个又一个平凡的“林小树”推上前去。
谁的饭都没吃完,所以谁都没有真正离开。
与此同时,遥远的南方水乡,由李秀兰老师的“留一口”行动演变而来的“半碗联盟”,正经历着一场匪夷所思的“饭魂显形”事件。
连续七个夜晚,不同街区的监控都捕捉到了同一类诡异影像。
一道道模糊的身影,在午夜时分悄然出现在各个“守温点”。
他们的形象各不相同,有时是穿着老式校服、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有时是戴着破草帽、扛着锄头的老农,有时是穿着油污工装、满身疲惫的青年……
他们从不取食,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台或门口,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有的会伸出虚幻的手,轻轻抚摸一下冰冷的饭盒;有的会帮忙整理被风吹歪的碗筷;有的则只是久久地凝视着那碗剩饭,一动不动。
有胆大的居民试图隔着窗户与他们沟通,但只要一开口,那些身影便会如烟雾般瞬间消散,只在空气中留下一句微不可闻的耳语,钻进每个人的脑海:
“我还饿着,但我能帮你暖饭。”
当地的心理学家与民俗学者介入调查,结果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发现,监控中出现的每一个身影,都能在本地的户籍档案中,找到历史上真实存在的饿死者记录。
而他们的死亡日期,无一例外,都曾有过试图与他人分享仅有食物的目击证言。
记忆,正在成为一种具备实体干涉能力的传染病。
西北高原,风雪交加。
地质队领队周正带着那份珍贵的菌丝样本,在前往高原研究所的途中遭遇了雪崩。
他被困在帐篷里整整三天,食物早已耗尽,通讯完全中断。
在濒死的边缘,他依靠反复咀嚼那张拓片上早已干硬的霉斑,来维持最后一丝意识。
第四日凌晨,当他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时,帐篷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他挣扎着拉开一条缝隙,看见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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