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锅没开,饭先熟了(2/2)
更诡异的是,当晚的红外监控录像显示,在李老师将粥倒进去之后,那口陶土大锅的内部,无故升温至精准的85摄氏度,并恒温了整整十分钟。
监控画面上,那团橙红色的热源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勺,在以一个固定的频率,缓慢而温柔地搅拌着。
听完老校长的叙述,林小树重新蹲下,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掌贴在了陶锅冰冷的表面。
锅身冰凉如铁。
然而,就在他掌心与裂纹接触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震动,从陶土深处传来,径直导入他的神经末梢。
笃,笃,笃……停顿……笃。
三短,一长。
林小树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频率,这节奏,和他外卖系统每次接收到特殊指令时的提示音,一模一样!
他曾请教过一位专门研究“复活者”心理变异的专家。
那位心理学家提出过一个大胆的假设:当一个人的执念强大到超越生死、超越物理法则时,这份执念本身,就会形成一个独立的“情感场域”。
它不再需要语言、动作作为媒介,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规则。
赵阿婆那“留一口”的执念,在她三十年如一日的重复中,早已不是一个动作,而是一种铭刻在空间里的存在。
当孩子们的饥饿与恐惧触发了危机条件,这份心意便自动激活了沉睡的共情网络,完成了这次匪夷所思的“无指令投喂”。
锅没开,饭先熟了。
因为做饭的不是锅,也不是火,而是一位母亲对孩子最本能的爱。
林小树站起身,走进那间依旧弥漫着淡淡米香的老厨房。
他在那面斑驳的墙壁上,用指尖蘸着灶台上的积灰,画下了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外卖订单标记——一个简化的碗,上面飘着三缕热气。
这是他的语言,也是他的致敬。
当晚,赵阿婆又来了。
她蹒跚着走进厨房,一眼就看到了墙上那个陌生的符号。
她愣住了,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标记,布满皱纹的脸上,先是茫然,然后是困惑,最终,化为一种深切的、被理解的释然。
她不知道这是谁画的,也不知道这符号代表什么。
但她知道——有人,看懂了她的饭。
老人没有擦掉那个标记,只是对着墙壁,缓缓弯下腰,双手合十,深深地鞠了一躬。
第二天清晨,李老师和孩子们惊喜地发现,每个人的餐盘里,都比平时多出了半勺金黄的炒鸡蛋,像是被谁悄悄添上的一样。
而校门口那口陶土大锅的内部,一层全新的、薄如蝉翼的乳白色凝壳,正贴着锅底悄然生长。
在那光滑的凝壳表面,浮现出一行比发丝还细的纹路,勾勒出的形状,像是一幅潦草的简笔画,又像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已完成。
林小树在远处目睹了这一切,心中那根名为“规则”的弦,被再次拨动。
他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广阔和慈悲。
离开清河区时,他没有回头。有些告别,同样不需要言语。
回到城中村那间狭窄的出租屋,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刚把自己摔在床上,一阵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不是快递,也不是邻居。
门口站着的是邮递员,手里拿着一封信。
一封手写的信。
在这个时代,手写信本身就是一种古董。
信封是那种最老式的牛皮纸,因受潮而微微发黄,边缘卷曲。
没有贴邮票,邮戳的位置盖着一个模糊的、非官方的紫色印章,像是一枚私人印鉴。
更让林小树心头一凛的,是那扑面而来的、若有若无的气味——不是纸张的霉味,而是潮湿的泥土和某种植物腐烂后的味道。
他接过信,信封很薄,入手却有种异样的沉重。
收件人地址是这间出租屋,精确到门牌号。
而寄件人地址栏,只有五个墨迹深重的字:深山公墓区。
在地址下方,落款是一个名字。
笔迹遒劲,力透纸背,仿佛要刻进信封里。
周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