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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山风欲来风满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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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开门,夜色像墨一样涌过来,吞没了他的身影。老烟枪站在门口,看着他消失在巷口,突然对着夜空磕了三个头——他想起甲午年在威海卫,看着日军登陆时,自己也是这样无能为力。

“老天爷,保佑这娃吧。”

特务机关的会客室里,林晚秋坐在沙发上,指尖冰凉。佐藤英机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倒着咖啡,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却驱不散她心里的寒意。

“林小姐在教会学校读书,应该很熟悉《圣经》吧?”佐藤微笑着说,“里面说,‘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你觉得,那个救你的年轻人,能躲多久?”

林晚秋握紧了咖啡杯:“佐藤先生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想请你帮个忙。”佐藤把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上面是陈峰在奉天站的侧影,“告诉他,9月18号晚上,北大营会有‘好戏’上演。如果他想救人,就来柳条湖。”

林晚秋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佐藤的眼睛,突然明白了——这个人不仅知道陈峰的存在,还知道他想阻止九一八事变。

“我不认识他。”她站起身,“佐藤先生如果没别的事,我该回家了。”

“别急着走。”佐藤的笑容突然变得阴冷,“你父亲的粮栈里,藏着不少给抗日分子的粮食吧?如果我现在打电话给宪兵队……”

“你敢!”林晚秋的声音发颤。

佐藤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这是伪满洲国经济部的委任状,给你父亲的。只要他配合我们,以后林家就是奉天第一富商。”

林晚秋看着那个信封,突然觉得很可笑。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写“商”字,说“商字头上有个点,那是良心,没了良心,就成不了大商”。可现在,有人想用一张委任状,买走林家的良心。

“我会带话给他。”她拿起信封,转身就走,“但他来不来,我不知道。”

佐藤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拿起电话:“通知第二大队,18号晚上的计划不变。另外,给我准备一份陈峰的详细资料,包括他的指纹、笔迹……我要知道这个人的一切。”

窗外,月光穿过云层,照在特务机关的屋顶上,像一层薄薄的霜。林晚秋走出大门时,看到街角的阴影里,一个穿着日军制服的身影正看着她,帽檐压得很低,但她认出了那双眼睛——是陈峰。

他冲她比了个手势,指向西方,那是北大营的方向。林晚秋的心突然安定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乱世的暗夜里,悄悄扎下了根。

9月16日凌晨,陈峰回到老烟枪的杂货铺,身上带着煤油和硝烟的味道。他把一个布袋扔在桌上,里面是五枚日军手雷——从特务机关后院的仓库里顺来的。

“林小姐没事吧?”老烟枪连忙给他倒了碗水。

“佐藤给的”

水珠顺着陈峰湿透的军帽檐滴落,砸在杂货铺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煤油和硝烟的刺鼻气味混合着雨夜的潮气,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小姐没事,”陈峰的声音带着奔跑后的微喘,却异常清晰,“佐藤让她传话,说18号晚上柳条湖有‘好戏’,让我去‘救人’。”

老烟枪刚因林晚秋安全而稍松的眉头瞬间又拧成了疙瘩,烟袋锅在手里攥得死紧:“陷阱!赤裸裸的陷阱!他想把你和可能去柳条湖的7旅兄弟一锅端了!”

“我知道。”陈峰脱下那身沾满煤油、湿漉漉的前清旧军服,露出里面同样湿透的灰布短褂。他从布袋里拿出那五枚沉甸甸的日军手雷,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沉淀。“佐藤算准了我会去,也算准了赵山河他们可能会被调虎离山。他不仅想除掉我这个变数,还想在动手前把北大营有反抗意图的力量引出来,一并剪除。”

他拿起一枚手雷,指腹摩挲着那冰冷的铸铁外壳,眼神锐利如刀:“时间不多了。老烟枪,天亮之前,我要见赵山河。”

老烟枪看着陈峰眼中那股不顾一切的决绝,知道劝不住,只能重重叹了口气:“北大营现在风声鹤唳,日本人盯得紧。我想办法,你歇口气。”

陈峰哪里歇得住。他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雨势渐小,但乌云依旧厚重地压在奉天城上空,如同巨大的棺盖。远处,南满铁路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像一条蛰伏的毒蛇。佐藤那张阴鸷带笑的脸,林晚秋走出特务机关时那强作镇定却难掩苍白的容颜,赵山河对着沙袋挥拳时眼中喷薄的怒火……无数画面在他脑中翻腾、碰撞。

历史的车轮正以无可阻挡的势头碾向那个注定的深渊——1931年9月18日,柳条湖。他这只意外闯入时空的蝴蝶,翅膀扇动的风,真的能改变山呼海啸般的灾难吗?还是仅仅加速了自己的毁灭,甚至牵连更多无辜?

“哐当…哐当…”铁轨传来微弱的震动,一辆夜行的火车正碾过冰冷的钢轨,声音沉闷而压抑,如同丧钟的序曲。

***

拂晓时分,北大营东侧那片稀疏的小树林里,湿漉漉的雾气弥漫。陈峰借着树木的掩护,终于见到了如约前来的赵山河。赵山河只带了两个最心腹的排副,三人都穿着便装,神情紧张而焦灼。

“陈兄弟!情况有变!”赵山河一把抓住陈峰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惊惶,“佐藤那狗日的!他可能提前动手了!”

陈峰心头猛地一沉:“怎么回事?”

“昨晚后半夜,”赵山河急促地说,“我按你交代的,派了机灵的小六子去柳条湖附近摸情况。他刚回来报信,说看见有日本工兵在铁轨路基底下鬼鬼祟祟埋东西!不是演习用的空包弹,看那分量和引线,像是真家伙!还有,独立守备队第二大队的山炮阵地,今天凌晨突然增加了岗哨,炮衣都掀了!”

提前动手!陈峰浑身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历史的细节在他脑中轰然炸开——不对!记忆中,爆炸发生在9月18日夜10点20分!佐藤怎么会提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节奏,让他嗅到了危险,所以决定提前引爆这个火药桶?

“现在营里什么情况?”陈峰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冷得像冰。

“营长还是那副龟孙样!”一个排副忍不住骂道,“说日本人演习是常事,让我们少管闲事,安心待在营房!赵连长把情况报上去,反被训斥扰乱军心!”

“弟兄们呢?”陈峰追问。

“人心惶惶!”赵山河眼睛赤红,“不少兄弟都感觉不对劲了,可上头的命令压着……陈兄弟,你说埋炸药,是不是就是今晚?不,可能就是今天白天?!”

陈峰的大脑飞速运转。佐藤让林晚秋传话18号柳条湖,是障眼法!他真正的杀招,很可能就在今天!他要用一场提前的、更猛烈的爆炸,彻底撕破脸皮,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北大营毫无防备,一旦炮火覆盖……

“赵连长!”陈峰猛地抓住赵山河的肩膀,目光如电,“计划必须提前!现在!马上!用尽一切办法,把你信得过的兄弟,以‘野外拉练’‘紧急集合’任何你能想到的名义,立刻!马上!拉到东侧这个废弃弹药库!就说……就说接到密报,有土匪可能要袭击仓库!快!没时间了!”

赵山河看着陈峰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急迫和不容置疑,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烧尽。他猛地一跺脚:“干了!妈的,豁出去了!我这就去!老王,老李,跟我走!”

三人转身就要冲回营区。

“等等!”陈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给赵山河,里面正是那五枚冰冷的手雷,“拿着!以防万一!记住,保住人!保住了人,才有以后!”

赵山河攥紧布包,重重点头,带着两个排副像猎豹一样消失在晨雾弥漫的树林深处。

陈峰站在原地,听着他们远去的急促脚步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抬头望向柳条湖的方向,灰蒙蒙的天际线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爆炸会提前多久?一小时?两小时?赵山河能在日军炮火覆盖前,把多少人带进那个安全的堡垒?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后,三棱军刺那熟悉的冷硬触感传来,却无法带来丝毫安心。他感觉自己像站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脚下的土地已经开始发烫、龟裂。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树林另一侧传来。陈峰瞬间警觉,军刺无声滑入掌心,身体隐入一棵粗大的树干后。

来人不是士兵,也不是老烟枪。一个穿着林家仆人衣服、满脸惊恐的年轻人跌跌撞撞跑近,是福伯的小儿子阿福!

“陈…陈先生!”阿福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惨白如纸,“小姐…小姐让我把这个…务必交到你手上!”他颤抖着递出一个被雨水打湿、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上面似乎还沾着一点墨迹。

陈峰一把抓过纸条,迅速展开。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行娟秀却略显凌乱的数字和字母组合,像是某种密码:

>**JER31:16**

陈峰瞳孔骤缩。这是……《圣经》的章节索引?林晚秋在教会学校读书,这是她传递信息的方式!JER是《耶利米书》,31章16节……他拼命回忆着那些曾经在资料上看过的经文片段,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脖颈。

他猛地抬头看向阿福:“小姐呢?她怎么样?”

阿福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姐…小姐被老爷关起来了!老爷说…说日本人刚才又派人来了,态度强硬得很,要小姐去‘协助调查’一整天!老爷怕出事,把小姐锁在阁楼里了!这纸条…是小姐从窗户缝里扔给我的,让我无论如何找到您…”

佐藤果然没放过林晚秋!所谓“协助调查一整天”,恐怕就是为了在行动期间彻底控制住这个唯一的变数!陈峰的心沉到了谷底。纸条上的密码是她冒死传递的最后信息,一定至关重要!

JER31:16……到底是什么?警告?情报?还是……求救?

他死死攥着那张湿透的纸条,指节发白。北大营危在旦夕,赵山河正在生死时速地转移兄弟,而林晚秋身陷囹圄,用生命传递的密码尚未解开。三股致命的危机如同绞索,同时勒紧!

“嗤啦——”

陈峰划燃一根火柴,微弱跳动的火苗照亮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也映着纸条上那行神秘莫测的字符。他必须立刻解除它!每一秒,都可能是决定生死的瞬间。

火焰舔舐着纸条的边缘,迅速蔓延。在纸张彻底化为灰烬的前一刻,陈峰死死盯着那串字符,一个模糊的、令人心悸的对应经文片段,终于在他混乱的记忆深处闪现——

>**耶和华如此说:“你禁止声音不要哀哭,禁止眼目不要流泪,因你所做之工必有赏赐;他们必从敌国归回。”这是耶和华说的。**

>**(耶利米书31:16)**

“必有赏赐”……“从敌国归回”……这像是一句安慰,但在此刻,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不祥的宿命感。林晚秋想告诉他什么?是暗示行动会成功,大家终将归来?还是……在绝望中寻求一丝渺茫的慰藉?

或者……这根本就不是经文本身的意思?而是指向别处?比如……页码?坐标?

“陈先生!现在怎么办?”阿福焦急的声音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

怎么办?陈峰看着手中最后一缕纸灰飘落,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挣扎。北大营?林家阁楼?还是……柳条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而奉天城死寂的上空,第一缕惨淡的晨光,正艰难地刺破厚重的乌云,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与此同时,奉天特务机关内。

佐藤英机端坐在办公桌后,指间夹着一份刚刚送达的、薄薄的档案袋。档案袋的封口印着绝密的红色印章。他慢条斯理地拆开封口,抽出一张纸。纸上贴着几张模糊的照片,下方是几行打印的日文报告,最显眼的位置,是几枚清晰的指纹拓印和分析结果。

佐藤的目光扫过报告,嘴角那抹惯常的、猫捉老鼠般的玩味笑容,第一次彻底僵住,随即被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惊悚的困惑所取代。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射向垂手侍立在一旁的副官,声音因为极度的意外而显得有些失真:

“你确定……这份报告没有错误?数据库里……查无此人?这怎么可能?!”

副官被他眼中罕见的震动吓得一哆嗦,慌忙躬身:“课长!指纹比对进行了三次!帝国本土、朝鲜、台湾、关东州,所有在册的军人、侨民、嫌疑分子档案库……甚至包括部分支那军政要员的指纹记录……都查遍了!没有……没有任何匹配记录!这个人……这个人就像……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佐藤死死盯着报告上那几枚孤零零的指纹,又抬眼望向窗外,北大营和柳条湖的方向。晨光中,那几枚指纹仿佛化作了巨大的问号,带着冰冷的、来自未知深渊的寒意,狠狠钉入了他的心脏。

这个陈峰……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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