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你喊我王,我就在(2/2)
有胆大的孩童偷偷抬起头,想要看清新王的模样,却发现那张脸在晨光中竟有些模糊,怎么也记不清楚。
但他们记得,记得那个温和的声音,记得那晚弥漫全城的火锅香气,也记得方才那三声撼动心魄的钟响。
他行至坛前,面对跪伏的万民,既没有让他们平身,自己也未曾跪拜天地。
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扫过一张张朴实的面孔,轻声说道:“我不升座……我就是路。”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血色警告在他眼前浮现:
“警告:若言“朕即天命”,将触发天罚,永久失声。”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那句本可能脱口而出的、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宣告被他咽了回去。
他看着脚下由百姓自发让出的道路,看着眼前这片广袤的人海,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温和也更加坚定:“我是你们,走出来的路。”
阿言走上前,双手捧起那顶刻满民愿的新冕,庄重地,缓缓地,将它覆在了刘忙的头顶。
那冕明明只是木头和几块残片,却仿佛压下了四百年王朝的沉冤与血泪。
没有重量,却重若泰山。
戴上冕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风停了,欢呼声歇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王没有戴冠冕!”人群中,一个老兵忽然嘶哑地喊道,“可我……我觉得,他比史书上任何一个皇帝,都更像一个王!”
“我也觉得!”一个被父亲扛在肩头的孩童大声附和,“他不像画上的皇帝,他就像……就像风里的声音!”
人群之中,吴班眼中含泪,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羌笛,一曲苍凉而雄浑的《无名王》悠悠奏响。
曲声如潮,先是几个人跟着哼唱,而后是成百上千的人,最后,整个南门广场数万军民自发地大合唱,歌声汇成的洪流,冲刷着旧时代的残垣,也奠定了新纪元的基石。
百工队列的最前方,老钟将自己最后一把用以锻造心言钟的锤子,轻轻放在了素坛之下,像是献祭,又像是宣告。
他浑浊的老眼看着坛上的身影,喃喃道:“这冕,从来不是给王戴的。是给那个能让所有人的‘话’,都能被说出口的人戴的。”
话音刚落,刘忙头顶的新冕之上,微光流转,那些刻在木牌上的姓名与愿望,如同夜空中的星辰般逐一闪亮,仿佛成千上万句被压抑的真言,在这一刻得到了共鸣。
远处的高楼上,一直窥视着这一切的老碑,双膝一软,重重地伏地叩首,额头磕在冰冷的石板上,渗出的血迹也毫不在意。
而在另一座府邸的静室中,沉睡的曹芳于梦中轻声呓语:“他没有脸……可他,就是王。”
坛上,刘忙转身,似乎想对众人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前所未有的轻盈,身影在愈发明亮的日光下,竟开始变得几近透明。
他最后望了一眼下方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用尽最后的气力轻声道:“从今往后,我不叫刘备,不称陛下……你们若想我,就去看看谁在说话,谁在听。”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长风卷过广场。
他的玄色长袍被风高高扬起,随即,整个身影就在那璀璨的阳光中彻底淡去,消散无踪,只余下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大哥!我听见你了!”人群里,小椒紧紧抱着那把巨大的火锅勺,仰着头,泪流满面地大喊。
与此同时,一道幽蓝色的界面在虚空中悄然浮现,字迹清晰:
““无我之境”已圆满。”
“天命共契已升阶:王不在位,而在行。”
风吹过广场,吹过长廊,吹动了那悬挂着的万千木牌,发出沙沙的轻响。
那声音,像是万民的低语,又像是那条走了四百年也未曾走完的路,终于,有人将自己走成了所有人的声音。
然而,就在这新生的都城沉浸于前所未有的希望与共鸣之中时,无人知晓,遥远的北方,一场足以冻结天地的酷寒,正悄然降临。
千里之外,那条奔流了千年的大河,竟在一夜之间,于万籁俱寂中,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