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克鬼香（2/2）

话音一落，人形的香灰才“轰”然散开，彻底消散于无形。

萧玦的眉头瞬间拧紧，

沈流苏听完，神色却异常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一般。

“王总管不必惊慌。”她淡淡开口，“那些，是被幽冥教当作祭品的幼童残魂。地宫阵法一破，束缚他们的怨气也散了，他们终于能走了。”

她的目光落在王忠端着的一个琉璃瓶上，里面装着的，正是那些残余的香灰。

“等我找到他们的名字，”她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重量，“就为他们，一一立碑。”

夜色渐深，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高墙，悄无声息地落在香语阁的后窗。

是阿念。

他摊开一张宣纸，上面用炭笔飞快地勾勒出一副图样：一架华贵的马车，车轮上沾着几块黑泥，旁边还特意画出了一缕从车帘缝隙中飘出的、形态特异的烟气。

图下，写着两个字：崔府。

礼部尚书，三朝元老，崔元！

沈流苏的目光在那缕烟气上定住了。

那是“引魂尾香”！

一种幽冥教徒用来在据点之间传递信号的特殊熏香，气味极淡，且消散极快，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而那黑泥，正是北陵地宫外围独有的湿土。

原来是他。

沈流苏的脑中瞬间串联起无数线索。

二十年前，沈家出事，正是礼部尚书崔元第一个站出来，罗列沈家“以香乱政”的十大罪状。

如今想来，他哪里是在为朝廷尽忠，分明是在为幽冥教铲除异己！

这位位高权重、德高望重的老臣，竟早在二十年前就与幽冥教勾结，所求的，不过是那虚无缥缈的长生承诺！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随即化为滔天的杀意。

沈流苏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阿念，传我的话，就说本宫感念地宫亡魂，将于三日后在香语阁设‘安魂香祭’，为他们超度。”

阿念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待他走后，沈流苏独自来到密室。

她没有去碰那些名贵的香料，而是取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木匣。

匣子里，是一缕缠绕的白发……是她父亲的。

还有一卷画轴的灰烬……是她母亲的画像所化。

她又取出一把锋利的银刀，毫不犹豫地划破指尖，将一滴滴血珠滴入一只白玉研钵中。

泪水，随之无声滑落，混入血中。

以十三名被祭幼童的生辰八字为引，以父亲遗发、母亲之念为媒，以自身血泪为药！

她要调配的，根本不是什么安魂香。

而是沈家禁术中，最凶险、最霸道的……破妄香！

此香无色无味，一旦点燃，香气便会融入天地，所有与幽冥教有染、手上沾了无辜鲜血之人，无论身在何处，都会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看见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

三日后，香祭如期举行。

当那一缕轻烟从香语阁的香炉中袅袅升起，融入京城上空的夜色时，尚书府中，刚刚入睡的崔元猛然从梦中惊醒！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冷汗淋漓，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梦中，无数孩童的鬼影将他团团围住，凄厉地质问他为何要将他们送入地宫！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他状若疯癫，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狂呼，“我只是想多活几年！我有什么错！”

与此同时，香语阁的卧房内，沈流苏也坠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梦境。

还是那座通天彻地的黑色高塔。

这一次，塔顶之上，站着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身影。

那个“她”，头戴幽冥女王的华丽冠冕，身披绣着万千魂灵的玄色长袍，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抹诡异而满足的微笑。

“你逃不掉的，我们本是一体。”女王的声音，就像是沈流苏自己在对自己说话，却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邪性，“你以为你在超度亡魂？真天真啊。”

“你点的每一炉香，献上的每一次祭奠，都在喂养我。你的慈悲，你的愤怒，你的仇恨……都是我最美味的养料。”

话音未落，沈流苏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跳如擂鼓！

借着窗外透入的月光，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枕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撮极其细微的幽蓝色香灰。

那香灰，竟被摆成了一个小小的、充满了嘲讽意味的……“王”字。

远处，皇城的钟楼敲响了五更，天，快亮了。

沈流苏死死握住袖中那面布满裂痕的罗盘，冰冷的触感让她狂乱的心跳慢慢平复。

她盯着那个“王”字，眼中的惊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然。

“好啊……”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嗜血的笑意。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在养谁。”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由幽蓝香灰构成的“王”字上，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被拆解入药的珍稀材料。

在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一场远比“破妄香”更加凶险、更加疯狂的风暴，已然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