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有人想分一杯羹(2/2)
这位名叫周全的工部小吏,显然是在销毁证物的过程中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他试图留下线索,却惨遭灭口。
而他的死,又成了另一条线索。
沈流苏的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彻骨的寒意与清明。
她没有立刻去追查凶手,而是拿起笔,在她那份尚未最终定稿的《香狱规程草案》上,找到了关于证物封存的条款。
她提笔,在后面重重加注了一句:“今后凡涉命案之香料、药理、毒物等关键证物,须由香衡司与工部营造司共同清点,以双联封条封存,双方主官共同签印,缺一不可。”
她将私人的发现,再次变成了制度的铁壁。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气氛凝重如冰。
萧玦得知东宫那批毒香的直接证据,已被沈流苏悉数归档,并纳入了那套连他都无法单方面干涉的新规程时,第一次感到了某种失控。
内阁首辅,亦是皇后的亲叔父,小心翼翼地进言:“陛下,香衡司之立,本意是为明辨是非。然,如今由一介女官总掌司法之权,恐……终非长久之计。不如暂且收归大理寺代管,待日后……”
萧玦面无表情地听着,既不赞同,也不反驳。
他只是忽然抬手,身旁的内侍立刻会意,呈上了一份用油布包裹的匿名揭帖。
那正是冯承恩从慎刑司墙缝里找到、由那位老吏临死前写下的布条。
萧玦缓缓展开,将其置于烛火之上,布条背面的字迹在光影下若隐若现。
他没有让任何人看清,只是用一种缓慢而清晰的语调,念出了上面的几个字:
“……账在西井……火起自内……”
他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诸位爱卿,”萧玦的目光扫过满殿重臣,眼神深不见底,“十年前,慎刑司那场大火,烧的是沈家的罪证。可如今看来,它真正想烧掉的,是某些人的心。”
他将那燃烧的布条扔进铜盆,火光一闪而灭,化为灰烬。
“朕,等着他们自己烧起来。”
满殿肃然,再无人敢提废立香衡司之事。
所有人都明白,皇帝手中的牌,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当夜,香衡院的密室中灯火通明。
沈流苏正在复核一份“显痕香灰”的追踪数据。
这种香灰能在特定材质上留下肉眼不可见的痕迹,是她追踪人迹的独门秘法。
数据显示,东宫一名叫常德的老宦官,曾在三日前深夜,秘密出入过太子太傅李维安的府邸。
更关键的是,他鞋底残留的红黏土,与京郊北地禁军的驻地土质完全吻合。
线索已经指向了兵权。
但沈流苏没有下令抓人。
她要的不是一条鱼,而是织一张任何鱼都无法挣脱的网。
她提笔,伪造了一份“皇商特供香引券超额发放名单”,命人以“内部失误”为由,不经意地泄露到京城的香料黑市。
这份名单上,大部分名字都确有其人,唯独一个名字——常福。
此人被标注为常德的堂弟,籍贯、年龄写得清清楚楚。
而实际上,这个常福,早在三年前就已病故,户籍档案上清晰可查。
沈流苏要的不是抓捕常德,而是要逼那个知道常德所有底细、且有能力接触到户籍档案的幕后之人,亲自出手,去纠正这个“错误”。
因为一个死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份名单上的。
翌日凌晨,天色未亮。
香衡院的暗哨飞马来报:昨夜子时,确有人影潜入存放各部陈年档案的户籍司偏房。
守夜的小吏只闻到一股轻微的焦味,并未察觉异样。
那股焦味,正是“铁线藤”燃烧后独有的气息,微弱,却极具辨识度。
冯承恩带人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偏房内一切如常,只是角落的火盆里,余烬未熄。
一口废弃的枯井旁,飘落着一角比指甲盖还小的纸灰。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拾起,借着晨光,残片上“李氏族谱”四个墨字中的“李”和“谱”字,隐约可见。
沈流苏闻讯而来,她望着冯承恩掌心那点脆弱的灰烬,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们终于开始害怕了。”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平静,“因为规矩,比刀剑更难预测,也更难掌控。”
敌人已经开始自乱阵脚,试图抹去一切可能牵连到自身的痕迹。
她转身,目光如炬,望向身后肃立的女官们,声音清越而决绝:
“传我香主令,即刻启动‘三联署’程序,以‘皇商香引舞弊,疑涉禁军’为由,对东宫所有采买系统,进行全面稽查!”
命令下达,香衡司这架精密的机器,终于发出了第一声轰鸣。
窗外,那朵由万家香火汇聚而成的莲形香云,在晨风中缓缓升腾。
而这一次,云的边缘,烟迹袅袅,竟如一道道无形的锁链,盘旋而上,牢牢圈住了宫城西北角那片象征着储君之位的巍峨宫殿。
一场由规矩主导的战争,正式拉开序幕。第一道战书,已然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