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蛟鳞之下（2/2）

他站起身，踱步到殿边，俯瞰着下方翻滚的云海，以及云海之下若隐若现的、绵延万里的青岚山脉。

“守拙……哼。”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骨折扇上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痕——那是上次得知伏牛山村那个小子，竟以微末之力硬抗妖狼、死守残村时，他失控捏出来的。

“同样是伪灵根，一个窃宗叛门，身死道消，藏身在那等污秽山野之地几十年，像阴沟里的老鼠，守着那点可笑的秘密直到烂掉。”他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种更深层次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烦躁。

“另一个……却像是打不死的蟑螂。”他眼神阴鸷下来，“不仅得了守拙的遗泽《厚土经》、地元板，竟然……还让那‘源胎’认了主？”

这才是他最不能理解，也最无法忍受的地方！

“源胎”……那东西，连他赵天龙，连宗门里那些闭关的老怪物，甚至可能连那个神神秘秘的灰袍人，都无法真正掌控，只能试图引导、利用、甚至封印。

凭什么？一个山野小子，一个资质低劣到尘埃里的伪灵根，竟能与之共生？

他猛地攥紧了扇骨，指甲上精心涂抹的蔻丹颜色在透过云层的天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鲜亮的颜色下，是自幼因焦虑紧张而难以自控、总是被咬得残破不堪的指甲。

——就像当年，那个躲在华丽衣柜缝隙里，透过雕花看着雪白绫缎勒进幼妹细嫩脖颈的七岁孩童，只能用牙齿死死咬住自己的指节，才能不发出一点声音。

母亲冰冷的手捂着他的嘴，滚烫的眼泪滴在他颈窝，话语却比冰还刺骨：“别出声……她活着，你便没有足够的资源……赵家不需要平庸的女儿，只需要一个天才继承人……”

天赋决定一切。庸碌即是原罪。这道理，他七岁时就用妹妹的命学得刻骨铭心。

可那个叫道一的小子，凭什么能例外？他凭什么能用那微末的力量，去守护他想守护的东西？甚至还能得到“源胎”的认可？

这简直是对他赵天龙信奉的一切法则最恶毒的嘲讽！

“凭什么……”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折扇上的裂痕似乎又加深了一丝，“你能护住你想护的？！”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尤其是，一个他认知里本该被践踏在泥泞中的蝼蚁。

灰袍人的警告犹在耳边：“石头和人，你都得不到。”赵天龙冷笑。得不到？那就毁掉。

宗门？那些老家伙们对“源胎”的态度暧昧不清，既畏惧其力量，又垂涎其可能带来的改变，迟迟不肯下死手，反倒约束他动用宗门明面上的力量。真是越老越糊涂！

但这没关系。他赵天龙有的是人手，有的是资源。赵家，就是他最忠实的爪牙。追杀道一，从头到尾都是他赵家的“私事”，与青岚宗无关。

他要向所有人证明，守护是徒劳的，信念是可笑的。唯有绝对的天赋和力量，以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酷，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他摊开手掌，静心珠悬浮其上，柔和清辉却照不亮他眼底深沉的晦暗。

“道一……”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如同毒蛇吐信，“你就像一面镜子，照得我很不舒服。所以，你必须碎掉。”

云海之下，群山之中，那个孤独前行的身影并不知道，一场源于扭曲嫉妒和偏执信念的风暴，正以更精密、更恶毒的方式，再次向他袭卷而来。

而风暴的中心，是青岚宗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指甲上染着蔻丹，心里藏着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