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心魔(2/2)
他想起小时候的事。
十岁那年冬天,村子被蛮族洗劫。他和妹妹逃进雪林,饿了三天。有个兵追上来,想把她拖走。那人笑着扯她衣服的时候,他抄起一块石头,砸了下去。
第一下没砸死,那人回头瞪他。他又砸,一下,两下,三下……直到那人不动了。
雪地上全是血,红得刺眼。
他抱着妹妹哭,不是因为杀了人,是因为害怕。怕自己还能再下一次手,怕以后每次遇到危险,第一个念头都是——杀了他。
后来他在市井偷东西,被人围殴,也是这么干的。见血就不怕了,越痛越敢拼。
牢里更是如此。有人欺负新犯,他半夜摸过去,用磨尖的饭勺捅进对方喉咙。从那以后没人敢惹他。
杀,成了他的本能。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是火长,是统兵的人,是要守边关的将领。他不能一言不合就动手,不能见威胁就杀人。他得讲军令,讲分寸,讲大局。
所以他拼命练刀,想把杀意炼成刀意,把野路子变成真正的武道。
可越是压制,那股劲就越往外冲。
昨夜刀影里的笑,或许根本不是幻象,是他自己藏不住的那一部分——那个只信“以命换命”的少年。
楚狂歌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
“你怕的不是杀错人。”老头说,“你怕的是——你喜欢杀人。”
叶天寒呼吸一滞。
“你不敢使‘斩虚’,不是因为不会,是因为一旦使出来,你就控制不住自己。你会顺着那股杀意一路砍下去,直到没人敢站你面前为止。”
林子里安静下来。
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
叶天寒慢慢抬起手,摊开掌心。
那道黑线还在,可他不再觉得它是毒,也不觉得它是病。
那是他的一部分。
就像左臂的疤,就像腰间的铁链,就像那些死在他刀下的敌人。
他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就是单纯地笑了一下。
然后他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土,重新握住裂天刀。
这次他没急着出刀。
他走到槐树前,静静站着,像多年前那个护着妹妹的孩子,手里没有刀,只有决心。
他缓缓举起刀。
不是为了破敌,不是为了证道,只是想砍下去。
一刀劈出。
没有怒吼,没有腾跃,也没有刻意追求“斩虚”的意境。
可就在刀锋离树还有半尺时,空气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树皮“啪”地裂开一条细缝,木屑飞溅。
虽未入木,但已有“势”。
楚狂歌站在后面,没说话。
良久,他点点头。
“明天再来。”他说,“别让我看见你还在躲。”
叶天寒站着没动。
刀垂在身侧,掌心那道黑线依旧存在,可跳动感已经平缓。
他闭上眼,听见风吹过树林的声音,听见远处鸟叫,听见自己心跳。
等他再睁开眼,目光落在前方另一棵古柏上。
他迈步向前,再次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