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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无比阴险的“捧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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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万一!”苏明理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若圣上降罪,罪在学生妖言惑众,与公公您何干?您不过是忠于职守,为圣上急于呈报罢了。学生愿立下字据,一应后果,由我苏明理一力承担!”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孙公公,这是我苏明理给您的一个机会,也是您自己的一个机会。是庸庸碌碌,继续看人脸色,还是抓住这根登天的梯子,一步登天,全在您一念之间。”

这番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孙祥的心坎上。

他在宫里钻营了半辈子,熬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是什么?不就是审时度势,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往上爬吗?

眼前这个苏明理,被圣上如此看重,他献上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凡品?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自己的前程,甚至是性命。

但回报……回报是无法想象的!

孙祥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的眼神急剧地闪烁着,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苏明理就那么静静地跪着,高举着那本册子,像一尊沉静的雕塑,给予他无声的压迫。

良久,良久。

孙祥猛地一咬牙,脸上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狠厉。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快步上前,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从苏明理手中,接过了那本并不厚重,却仿佛有千斤之重的《格物·人身篇》。

“苏公子,您请起。”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变得有些沙哑,“咱家……信你一次!咱家这条性命,就赌在公子身上了!”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用一块干净的绸布,将册子小心翼翼地包裹了三层,紧紧地抱在怀里,转身便朝外冲去。

“备马!最快的马!咱家要立刻进宫!”他尖利的声音,划破了“格物苑”的宁静。

看着孙祥远去的背影,苏明德才如梦初醒,他赶紧扶起苏明理,急道:“明理,你这……你这太险了!万一那个太监半路反悔,或者把书给……”

“他不会。”苏明理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神色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他比我们,更输不起。”

他走到窗边,望着天空中那轮西斜的太阳,轻声说道:“我已经把石子扔出去了。现在,就看它能在紫禁城那片深潭里,激起多大的浪花了。”

第二日,大朝会。

紫禁城,奉天殿。百官身着朝服,按品级序列,肃然而立。殿内气氛庄严肃穆,金砖上倒映着官员们模糊的身影,蟠龙金柱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一切都显得那么威严而恒定。

然而,今天的朝堂,注定不会平静。

议过几件常规的政务之后,班列中,一个清瘦的身影,猛地出列,跪倒在地。

“臣,都察院监察御史张训,有本启奏!”

这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少知晓内情的官员,嘴角都露出了一丝看好戏的笑容。谁不知道,张训昨夜在通州驿,被那个八岁的神童苏明理,驳得体无完肤,丢尽了脸面。

今天这是……要上本弹劾,找回场子了?

严嵩站在百官之首,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了一般。而他对面的次辅徐阶,则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来了!

龙椅之上,珠帘之后,端坐着代天子理政的裕王。他看着下方的张训,平淡地说道:“准奏。”

张训抬起头,脸上却不是众人预想的愤怒或怨毒,而是一种……混杂着惭愧、激动与狂热的复杂表情。

“启禀殿下,臣……有罪!”他一开口,就让满朝文武都愣住了。

“臣昨日,听信坊间传言,对圣上亲封的翰林待诏苏明理,心存偏见,以为其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故而,臣私自前往通州驿,以圣人经典相诘难,意图……意图折辱于他。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藐视天恩,此乃臣之罪一!”

这番“自我批判”,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徐阶身后的几名官员,都露出了狐疑之色。这张训是吃错药了?还是被那苏明理吓破了胆?

张训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愕,继续朗声道:“然,苏公子非但没有怪罪臣的冒犯,反而以博大胸襟,与臣探讨经义。他以‘种子’为喻,阐发‘人性向善’之真谛,将‘格物’之理,融于圣人之道。其言,振聋发聩!其论,发前人所未发!”

“臣听完其言,如遭雷击,如醍醐灌顶!方知自己数十年所学,不过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苏公子所开创的‘格物新学’,乃是经世致用之大学问,是足以与心学、理学并立的济世真理!臣昨日以小人之心,险些埋没了这等旷世奇才,险些辜负了圣上识人之明!此乃臣之罪二!”

一番话说得是声情并茂,痛心疾首。

不少官员听得面面相觑,开始窃窃私语。这张训,是被苏明理彻底折服了?这苏明理的学问,真有如此厉害?

只有徐阶,心中警铃大作。

他知道,这绝不是张训的肺腑之言。这番表演,太过火,太过刻意!这背后,必然隐藏着严党更深,更毒的阴谋。

果然,张训磕了一个响头,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殿下!臣今日冒死上奏,并非只为请罪!”他高声道,“臣恳请朝廷,为苏明理之‘格物新学’正名!如此经天纬地之学问,若只藏于一人之身,乃是国家之巨大损失!”

“臣提议,由礼部牵头,召集翰林院、国子监之大儒名宿,与苏明理苏公子,于国子监辟雍,举行一场‘经筵大辩’!”

“让苏公子,将其学说,公之于众!让天下士子,亲耳聆听,亲身辩难!真金不怕火炼,真理越辩越明!若其学说真能立住脚跟,当编撰成册,颁行天下,此乃我大周文教之幸,万世之幸也!”

“经筵大辩”四个字一出,整个奉天殿,瞬间“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这可不是小事!

上一次举行这种级别的公开辩论,还是百年前,理学与心学之争最激烈的时候。这等于是,要将苏明理和他那所谓的“格物新学”,直接放到与儒家正统学说同等的位置上,进行公开的挑战和审判!

严世蕃从班列中走出,对着裕王一揖,沉声道:“臣,附议!张御史所言,乃是为国求贤之赤诚之心。苏明理既有惊世之才,便该让他站在天下士子面前,证明自己。是龙是蛇,一辩便知。若真是经世之学,朝廷当大力扶持。若只是哗众取宠,也能及早戳破,以免妖言惑众。于公于私,于国于民,皆有百利而无一害!”

严党一系的官员,立刻纷纷出列。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声浪一时间,竟有排山倒海之势。

徐阶的脸色,已经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终于明白了严党的毒计。

这是一招无比阴险的“捧杀”。

他们把苏明理捧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让他以一人之力,去对抗整个时代的学术正统。

翰林院、国子监,那是什么地方?那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从科举的独木桥上杀出来的胜利者,是儒家思想最坚定的扞卫者。他们浸淫经典一生,最看重的,就是道统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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