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书画传意(2/2)
“无罪。”景琰放下帕子,目光重新落回画上,语气似是感慨,“在这宫里,能看懂的人,太少了。”他的目光在那株孤松上停留片刻,忽然道:“既然你看懂了,那便替本王收起来吧。只是这画……不必收入画匣。”
林夙心神领会。不必收入画匣,意味着此画并非寻常赏玩之作,或许另有用处,或许只是太子不想让它被轻易看见。他恭敬应道:“是。奴婢会将其妥善收置。”他上前,极其小心地双手提起画纸的两角,待墨迹干透,便将其轻轻卷起,却没有像对待普通画作那样用丝带系紧,而是寻了一处书架上方不显眼的空档,将其斜斜放置,既不引人注目,又可随时取用。
在他做这些的时候,景琰一直默默看着,没有出声指责,也没有表示赞许,但眼神深处那最后一丝疑虑,似乎终于消散了些许。
就在林夙整理好书架,准备退回原位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案一角——那里随意放着几张景琰平日练笔的草稿。其中一张纸上,反复书写着几个相同的字,笔锋由最初的平稳到后来的略显焦躁凌乱。
那几个字是——“营”、“造”、“司”。
林夙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昨夜他提到的营造司墨迹,殿下竟记在了心里,并且显然一直在思索此事。这些反复书写的字迹,透露了太子平静外表下的重重心事与压力。
但他立刻移开了目光,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依旧垂首敛目,退回原位站好,继续他沉默的磨墨工作。
景琰似乎并未察觉他那一瞬间的异样,他的注意力也落在了那几张草稿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微蹙,显然仍在思索如何顺着营造司这条微弱的线索追查下去。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景琰似乎有些倦了,挥了挥手:“这里不必你伺候了。方才冯静送来一些旧年卷册,说是宫内器皿记录的副本,堆在偏殿耳房里,你去整理一下,分门别类放好即可。”
“是,殿下。”林夙恭声应下,放下墨锭,行礼后退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林夙微微眯了下眼,心中却如明镜一般。整理旧卷册?这绝非简单的杂役。殿下分明是借这个由头,让他有机会去接触那些可能包含营造司人员信息、物资流动记录的档案!这是在给予他查案的权限和便利,却又做得如此不动声色。
这位太子殿下,心思之缜密,手段之含蓄,远比他外表看起来要深沉得多。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偏殿耳房走去。脚步沉稳,心中却已开始飞速盘算:如何利用这次机会,从那些积年的旧纸堆中,找出那个送茶小太监的来历,以及其背后可能指向的黑手。
同时,他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出方才那幅画——那在风雨欲来的绝境中,顽强挺立的孤松。
殿下以画明志,那他林夙呢?他的生机,又在何处?
或许,就在这危机四伏的东宫,就在这位心思难测却同样身陷囹圄的太子身上。
他推开耳房沉重的木门,一股陈年纸张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卷册,林夙的眼中闪过一丝锐芒。
查找开始。而他也隐约感觉到,自己方才对那幅画的解读,似乎已经悄然通过了太子殿下又一次无声的考验。一种微妙的、基于智力共鸣的信任,似乎正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只是,在这深宫之中,这份刚刚萌芽的信任,又能经受住多少未来的风刀霜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