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后宫耳目（2/2）
老狐狸！景琰心中冷笑。方敬之这番话，看似公允，实则将重新核查之事敲定了下来，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既如此，皇帝沉吟道，便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重查林文正一案。务求水落石出，以正视听。
儿臣（臣）遵旨！萧景哲和刑部尚书等人齐声应道。
景琰也只得躬身领命，心中却是一片冰寒。三司会审？刑部有高永的人，都察院李阁老偏向三皇子，大理寺态度暧昧……这哪里是核查，分明是要借此案，将林夙，乃至整个东宫，都拖入泥潭！
散朝后，景琰快步回到东宫书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林夙早已得到消息，正等在书房内，见到景琰，立刻跪了下去。
殿下，是奴才连累了您！林夙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愧疚与不安。家族旧案被重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那不仅是他个人的血海深仇，更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足以将太子也卷入万劫不复之地。
景琰看着他，没有立刻让他起身，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起来。此事与你无关，是冲孤来的。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们这是看准了孤不会弃你于不顾，用你来逼孤表态，甚至……逼孤动手。
林夙站起身，走到景琰身后，低声道：殿下，三司会审，我们处境极为不利。高永和三皇子必然早已准备好了一系列和。我们是否……要先下手为强？
如何先下手？景琰反问，现在动手，不正中他们下怀？他们巴不得我们自乱阵脚，给他们留下攻击的借口。
那……难道就坐以待毙？林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
景琰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当然不。他们想查，就让他们查。但我们不能只被动接招。夙，你立刻去办几件事。
第一，让石虎动用所有江湖关系，寻找当年可能与林家案有关的、尚且幸存的人证，或是了解内情的旧吏，无论花费多大代价。
第二，通过冯静和我们在刑部的暗线，密切关注三司会审的进展，尤其是他们准备呈交的所谓新证据，我们要提前知晓，才能应对。
第三，景琰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想办法，去接触一下那位神秘人。
林夙一怔：殿下是说……档案库失火那晚出现的蒙面人？
不错。景琰眼神深邃，他也在查林家旧案，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但此时此刻，任何一丝变数，都可能成为破局的关键。找到他，或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林夙心中凛然，殿下这是要行险招了。寻找那个神秘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且风险极大。但眼下局面，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奴才……遵命。林夙沉声应下。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苏婉如略显急促的声音：殿下，崔美人那边……又出事了。
景琰和林夙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进来说。景琰道。
苏婉如推门而入，脸色有些发白：殿下，刚收到云珠冒险递出的消息。今日午后，周贵妃突然去了揽月轩，以教导宫规为名，罚崔美人在院中雪地里跪了半个时辰！若非张昭仪恰好路过‘劝解’，只怕……
岂有此理！林夙忍不住低斥一声。寒冬腊月，在雪地里跪半个时辰，莫说崔美人一介弱质女流，便是身体强健的宫人也受不住！周贵妃这分明是借故磋磨，甚至可能想借此要了崔美人的命！
景琰脸色更是难看。周贵妃此举，嚣张跋扈之余，更像是一种试探，试探皇帝对崔美人的态度，也试探东宫的反应。若东宫置之不理，只怕日后崔美人在后宫将举步维艰，甚至可能无声无息地；若东宫插手，则正中高永和下怀，坐实了崔美人与东宫的罪名。
崔美人现在如何？景琰强压怒火问道。
云珠说，人已扶回殿内，喝了姜汤，但受了寒气，有些发热，程太医已被悄悄请去诊视了。苏婉如回道。
景琰沉吟不语。后宫之事，他身为太子，不便直接干预。皇帝本就多疑，若他此刻为崔美人出头，无疑是火上浇油。
殿下，林夙忽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此事，或许可由奴才来办。
景琰看向他：你有何办法？
周贵妃跋扈，但其身边未必铁板一块。林夙低声道，奴才可设法，让她‘无意中’得知，陛下近日因二皇子之事心烦，已对周家颇为不满，若此时后宫再闹出人命，只怕……
他未尽之意，是借皇帝之势，行敲山震虎之策。让周贵妃有所顾忌，不敢再对崔婉如下死手。
景琰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可。但要把握好分寸，切勿引火烧身。
奴才明白。林夙躬身，另外，御膳房那边，芸娘准备的‘干净’燕窝已经到位，今日晚膳便会换掉。只是经此一事，贵妃那边恐怕还会有后续动作。
无妨。景琰眼神冰冷，她既然出手，我们接着便是。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后宫之中，还有多少牛鬼蛇神。
他走到书案前，案上摊开着那本关乎林家命运的密册副本。如今，前朝旧案重启，后宫风波又起，所有的矛头，似乎都隐隐指向了他和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景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柳文渊要救，崔美人要保，旧案要查，皇庄要探……我们的对手，已经张开了网。接下来，每一步都不能走错。
林夙看着景琰挺直却孤寂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与豪情交织的情绪。他再次跪下，一字一句道：殿下放心，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奴才必护殿下周全。纵使拼却性命，亦在所不惜。
窗外，暮色渐沉，最后一缕天光被厚重的云层吞噬。皇宫内外，明枪暗箭，已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缓缓收拢。柳文渊的生死，崔婉如的安危，林家旧案的真相，东宫的未来……一切都悬于一线。
而此刻，在三皇子府邸的书房内，萧景哲正与李阁老对弈。他拈起一枚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老师，这盘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李阁老看着棋盘上瞬息万变的局势，抚须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意。
风暴，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