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南巡之议（2/2）

皇帝听着两个儿子的争论，心思再次活动起来。景琰的顾虑他明白，但景哲的话似乎更有道理……内帑出钱，江南分担，太医院随行，太子监国……听起来，似乎并无不可？他渴望离开这座沉闷皇宫的心思，终究压过了那点微不足道的顾虑。

“太子所言，不无道理。”皇帝缓缓开口，语气却已偏向另一边，“然，景哲孝心拳拳，其所言亦是为国考量。朕春秋已高，若能趁此机会，巡视江南，察访民情，亦是一桩美事。至于耗费、安危……”他顿了顿，目光在景琰和萧景哲之间扫过，“容朕再思量思量。着户部、工部、礼部，先行核算南巡大致用度，拟定粗略章程，再行决议。退朝！”

说罢，皇帝不等景琰再言，便起身在高公公的搀扶下离开了金殿。

“退朝——”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在大殿中回荡。

景琰站在原地，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知道，父皇已然意动，所谓的“再思量”，不过是给朝臣和自己一个缓冲，南巡之事，恐怕难以阻止了。

萧景哲走到景琰身边，脸上依旧是那副谦和的笑容：“太子殿下，臣弟方才言语若有冲撞之处，还望殿下海涵。南巡之事，乃是为父皇、为江山社稷着想，望殿下能以大局为重。”

景琰看着他虚伪的面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淡淡道：“三弟多心了。一切，自有父皇圣断。”说完，不再看他，拂袖转身，率先向殿外走去。

回到东宫，景琰面色阴沉如水。林夙早已从其他渠道得知了朝堂上的风波，静候在书房内。

“殿下，情况不妙。”林夙一见景琰神色，便知结果，“陛下他……”

“父皇已然意动。”景琰打断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萧景哲巧言令色，句句都说在父皇心坎上。户部、工部、礼部已然奉旨核算用度，拟定章程，此事……恐怕难以回转了。”

林夙眉头紧锁：“三皇子此计，甚为毒辣。一旦陛下离京，他便可挣脱束缚。届时，他在暗，我们在明，西山营的兵力，北疆可能的变数，甚至……他可能勾结的其他势力，都将成为巨大的威胁。而我们，被困在京城处理繁杂政务，难以全力应对。”

“孤岂会不知！”景琰烦躁地踱步，“但父皇心意已决，孤若再强行劝阻，只会引来父皇猜忌，认为孤不愿他离京，是别有用心！”

“正面劝阻已不可行。”林夙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为今之计，唯有两条路。其一，设法让南巡之议，自行夭折。例如，让核算出的用度远超陛下心理预期，或制造一些‘不祥之兆’，让陛下心生疑虑。”

景琰停下脚步，看向他：“其二呢？”

“其二，”林夙抬起头，目光坚定，“若南巡势在必行，那我们必须在陛下离京之前，做好万全准备。抢时间，在三皇子布局完成之前，打乱他的步骤，甚至……先发制人！”

景琰眼神微动：“你是说……盐税案？”

“不错。”林夙点头，“我们手中掌握的盐税证据，虽不足以彻底扳倒三皇子，但若在此时抛出，足以引发朝堂巨大震荡，打乱他的全盘计划。陛下震怒之下，南巡之事必然推迟，甚至取消。即便不能，也能重创其三皇子党羽，削弱其力量，为我们争取时间。”

景琰沉思起来。盐税案是他们准备已久的一张大牌，原本想等待更佳时机，以求一击致命。如今提前发动，效果必然打折扣，但……面对南巡带来的巨大潜在危机，似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让杜衡和石虎那边，将所有证据再梳理一遍，务必确保关键证据链完整，无法抵赖。”景琰终于下定决心，声音低沉而决绝，“同时，让我们的人，在朝堂和民间，开始造势，将盐税亏空、贪腐横行之事，慢慢透出风去。”

“奴才明白。”林夙领命，随即又补充道，“还有北疆那边，殿下给镇北侯的信，需立刻发出，言辞要更急切一些，点明三皇子的离间之计，请他务必稳住立场。”

“嗯。”景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萧景哲想借南巡金蝉脱壳，暗施冷箭？孤偏要让他知道，这京城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他转过身，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战意：“去准备吧。这一次，我们要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给他迎头一击！”

林夙躬身应是，悄然退下安排。

书房内，景琰独自一人，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巨大的舆图上。江南、北疆、京城……三皇子布下的棋局已然展开，而他，必须在这盘棋彻底活过来之前，找到那个一击制胜的棋眼。

南巡之议，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彻底搅动了朝局的平衡。各方势力都在暗中重新谋划，调整策略。而一场围绕着盐税案、关乎未来走向的暴风骤雨，正在东宫的精心策划下，悄然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