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处置叛党(2/2)
他指着林夙,声音尖利:“还有你!林夙!你这个阉奴!背主的狗东西!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萧景琰真的信你?我告诉你!他今日能这样对我,来日就能这样对你!你不过是他脚下的一条狗!等他坐稳了江山,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这个知道他所有肮脏事的阉人!”
林夙静静地听着他的咆哮,脸上没有丝毫动容。直到萧景哲骂得气喘吁吁,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淡:“三殿下,说完了吗?若说完了,就请用膳吧。这是陛下赏赐的最后一餐,之后,便会有人送您去该去的地方。”
他这种全然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萧景哲。萧景哲猛地掀翻了桌子,杯盘碗盏碎了一地,酒菜汁水横流。
“滚!你给我滚!我不吃!告诉萧景琰,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他!还有你!林夙!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永世不得超生!”
林夙看着满地狼藉,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是一种极淡的,近乎怜悯的神色。
“三殿下,成败已定,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失了最后的体面。”他微微躬身,“奴婢,告退。”
说完,他不再看状若疯狂的萧景哲,转身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将身后那歇斯底里的诅咒与绝望,隔绝在内。
雨还在下,林夙走在湿滑的宫道上,青石板路映出他孤寂的身影。萧景哲的诅咒和李阁老的预言,如同鬼魅般在他耳边萦绕。他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感觉体内的寒意似乎更重了些。
夜幕降临,乾清宫内灯火通明。
萧景琰批阅着各地送来的奏报,其中不乏对今日处置叛党的反应。有歌功颂德,称颂新帝英明果断的;也有隐晦表达兔死狐悲之感的;更有一些清流御史,虽然不敢明着为李阁老等人喊冤,却拐弯抹角地上书,提醒皇帝“慎刑狱”、“广施仁德”。
他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放下朱笔,揉了揉太阳穴。白日里菜市口的血腥画面,以及探子回报的、萧景哲在囚所里的疯狂诅咒,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
“林夙呢?”他问侍立一旁的内侍。
“回陛下,林公公从囚所回来后,便一直在司礼监处理公务,尚未回值房休息。”
景琰沉默片刻,起身道:“摆驾司礼监。”
他没有乘坐銮驾,只带着少数随从,步行前往司礼监。夜雨已停,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但似乎仍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顽固地萦绕在鼻尖。
司礼监值房内,烛火摇曳。林夙伏在案前,正在审阅一份关于流放人员安置的章程。他写得很专注,偶尔会停下来蹙眉思索,或用笔轻轻敲击桌面。
景琰挥手让随从留在门外,自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直到景琰的影子投在书案上,林夙才惊觉,连忙起身欲跪:“陛下……”
“免了。”景琰按住他的肩膀,感觉到手下骨骼的硌人,和他身上传来的淡淡凉意。“这么晚了,还在忙?”
“一些手尾,需尽快处理妥当,以免节外生枝。”林夙垂眸答道。
景琰的目光落在他官袍下摆那几点不甚明显的暗红色污迹上,瞳孔微缩。“今日……辛苦你了。”
林夙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摆,语气平淡:“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景琰在他对面坐下,看着烛光下林夙愈发清瘦的侧脸,心中那点因白日血腥而起的烦躁,莫名地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他想问李阁老临死前说了什么,想问萧景哲是如何诅咒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些话,问出来,便是撕开了那层刻意维持的平静。
“叛党已清,朝局初步稳定。”景琰转移了话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接下来,该是推行新政,休养生息的时候了。”
林夙点头:“陛下所言极是。奴婢已命东厂严密监控各地,防止残余势力借新政之名煽动民变。只是……”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景琰,“新政触及利益甚广,反对之声恐不会止于言官上书。日后,奴婢手段或许仍需……凌厉一些,届时,只怕朝野非议更甚。”
他这话,既是陈述事实,也是一种试探,更是一种提前的铺垫。
景琰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睛,那里面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知道林夙的意思,新政的推行,离不开东厂这把快刀的保驾护航,也注定会让林夙背负更多的骂名。
“朕知道。”景琰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朕……信你。”
“信你”二字,他说得有些艰难。他知道这信任背后是巨大的代价,是林夙日益孤立的处境,是他们之间可能越来越深的鸿沟。
林夙深深一揖:“谢陛下信任。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值房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景琰看着林夙重新坐下,拿起笔,继续批阅那份章程。他的侧影在烛光下显得单薄而坚定,仿佛一尊不知疲倦的雕像。
得到天下,失却唯一……这个念头如同鬼魅,再次不受控制地钻入景琰的脑海。
李阁老的血,萧景哲的诅咒,朝臣的非议,新政的艰难,还有眼前这个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像一把纯粹“工具”的林夙……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他站起身,没有惊动林夙,默默离开了司礼监。
夜风吹过,带着雨后的清新,也带着皇城深处无法散去的血腥与权谋的气息。清算已经完成,但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而那把他最锋利的刀,在沾染了无数鲜血之后,是否还能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景琰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心中没有答案,只有一片沉重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