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风暴之眼(2/2)
扁鹊见蔡桓公?
《韩非子·喻老》之中的典故?
这……
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众人的脸上,都更困惑了。
苏文渊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
他只是用一种带着韵律与节奏的独特腔调,将那段烂熟于心的古文,娓娓道来。
“……扁鹊见蔡桓公,立有间。扁鹊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桓侯曰:‘寡人无疾。’扁鹊出,桓侯曰:‘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
他讲得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奇异的画面感。
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到了那个充满无尽讽刺与警示的古代寓言之中。
当他讲到,桓侯如何一步步地,从最初的“疾在腠理”,到“疾在肌肤”,再到“疾在肠胃”,却始终讳疾忌医,不肯听信扁鹊的忠言。
在场不少身居高位,同样习惯了报喜不报忧的官员,脸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尴尬。
讲到最后——
“……居十日,扁鹊望桓侯而还走。桓侯故使人问之,扁鹊曰:‘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
“……居五日,桓侯体痛,使人索扁鹊,已逃秦矣。桓侯遂死。”
当最后一个“死”字,从苏文渊的口中,平静地吐出时。
整个太和殿,又恢复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的人,都从这个看似简单的故事之中,听到了一股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们终于明白了。
苏文渊这个毛头小子,根本就不是在讲故事,而是在骂人。
他用文人的方式,也是最恶毒的方式。
将那高高在上的李司年,比作了那个讳疾忌医,最终病入膏肓,不治而亡的蔡桓公。
而他自己,则是看穿了一切,却又无能为力的神医,扁鹊。
“你……”
李司年那张一直挂着悲悯苦笑的老脸,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地阴沉了下来。
他的眼中杀机一片,他做梦也想不到。
这个少年,竟敢当着满朝文武,当着陛下的面。
用这种指桑骂槐的方式,来羞辱他,嘲讽他。
突然,他哈哈一笑,笑声中冰冷一片。
“陛下,苏状元确实是说书的料子。”
然而——
苏文渊却仿佛没有看到他那冰冷的杀机。
他对着龙椅之上的奉高祖,再次一揖。
那张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与神医扁鹊如出一辙的无奈与……悲悯。
“陛下。”
他缓缓开口,声音之中尽是决然。
“……故事,学生讲完了。”
“学生,今日亦如扁鹊。”
“望陛下体谅。”
“非是学生,不愿为陛下分忧。”
“非是学生,畏惧权臣,不敢直言。”
他缓缓地转过身,最后一次扫过满朝文武。
扫过那个脸色已然铁青到了极致的当朝宰相。
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实乃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学生,无能为力。”
“唯有,请辞。”
说完,他不再多说一句废话。
将头顶的乌纱帽,缓缓摘下。
将身上那象征着身份的官袍,轻轻解开。
对着龙椅之上的奉高祖,行了最后一个臣子之礼。
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那太和殿的殿门……
……大步,走去。
他是要……挂印而去。
辞官,以明志。
以退为进。
将这盘本已陷入了死局的棋,用最刚烈,也最疯狂的方式。
彻底地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