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2/2)
木母往她书包里塞了个铝饭盒,刚烙的饼烫得盒盖微微鼓起。
木父默默递来军用水壶,壶身还带着灶台的余温。
别紧张。木母整理着她的衣领,手指有些抖。
木齐章点头,书包带勒在肩胛骨上,沉甸甸的踏实。
考场设在县中学,老远就看见黑压压的人群。
自行车的铃铛声、咳嗽声、翻书页的哗啦声混成一片。
有个中年人蹲在墙角啃冷馒头,馒头屑沾在胡茬上。
找到考场坐下,木质课桌表面坑坑洼洼,刻着各种公式和脏话。
前排女生不停抖腿,椅子腿摩擦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监考老师拆封试卷时,牛皮纸撕裂的声音让整个教室瞬间安静。
试卷传到手里,带着油墨的清香。
钢笔尖落在纸上,发出均匀的沙沙声。数学题恰好在复习范围里,木齐章嘴角微微扬起。
答到一半时,窗外飘来煤烟味,她顺手关上窗,插销有些锈涩,费了点劲才插牢。
交卷铃响起时,不少人还在拼命书写,监考老师敲着讲台:笔放下!
走廊里顿时喧闹起来,对答案的争论声、叹气声、欢笑声响起来。
木齐章拧开水壶喝了一口,温水带着铁锈味滑过喉咙。
木齐章?有人拍她肩膀。
回头看见李招娣站在人群里,蓝棉袄领子竖着,遮住半张脸。她眼睛扫过木齐章手里的钢笔:考得不错?
还行。木齐章拧紧水壶盖。
李招娣手指卷着围巾穗子:最后那道几何题,辅助线怎么添的?
木齐章把钢笔插回兜里:忘了。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李招娣忽然笑起来:也是,考完就别想了。
她转身挤进人群,围巾穗子扫过木齐章的手背,毛线粗糙的触感一掠而过。
午饭时间,考生们蹲在操场边啃干粮。
木齐章打开饭盒,烙饼还温着,葱花的香气引得好几个人转头。
下午考政治,教室里的暖气片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
有个女生一直在抽鼻子,清鼻涕的声音隔几排座位都听得见。
答到论述题时,窗外飘起雪花,细碎的雪粒打在窗玻璃上沙沙响。
交卷后雪下大了,考生们缩着脖子往外跑。
木齐章系紧围巾,看见校门口站着三个熟悉的身影:木父撑着旧油布伞,木母怀里揣着什么东西,大哥跺着脚哈白气。
这么冷的天跑来干啥?木齐章小跑过去。
木母从怀里掏出搪瓷缸,热腾腾的姜糖水汽糊了眼镜:快喝点暖暖。
大哥递来棉手套:娘非说要来,怕你冻着。
油布伞下的空间很小,四个人挤作一团。
姜糖水烫舌头,却让冻僵的手指慢慢回暖。
雪珠子打在伞面上噼啪响,木齐章低头喝糖水,眼圈有些发热。
回去的路上,雪地里踩出深浅不一的脚印。
木父的旧棉鞋踩进雪坑,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大哥故意踩冰面,冰层碎裂的咔嚓声惊起几只麻雀。
夜里雪停了,月亮照在雪地上泛着蓝光。
木齐章躺在床上,听见父母屋里低低的说话声。
二丫考完试了.......是木母的声音。
木父的烟袋锅磕在炕沿上,轻轻一声响。
木齐章闭上眼,试卷上的题目还在脑海里打转。
第二天考语文,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
钢笔吸墨时不小心沾到手指,蓝墨水在指缝间晕开,写到一半时,前排男生钢笔没水了,急得直扯头发。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铃响时,教室里有片刻死寂。
有人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木齐章慢慢收拾文具,钢笔、尺子、橡皮一样样放进书包。
校门口挤满了等待的家人。
木父蹲在墙角抽烟,烟丝烧出红亮的光点。
看见木齐章出来,他赶紧把烟掐灭,站起身时棉裤腿蹭上墙灰。
考完了?木父问,声音有些哑。
木齐章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