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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贵人微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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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轩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挪了过去。老妇人抬起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婆婆…伤寒…发热…咳血…”沈墨轩艰难地描述着自己的症状,指着摊子上那些干枯的植物,“什么…能治?”

老妇人打量着他,又看了看他手里啃了一半的炊饼,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沙哑:“伤寒啊…可大可小…看你造化…”她枯瘦的手指在摊子上扒拉着,“柴胡根…清热的…三文一撮。甘草头…润喉…两文。这个…车前草根…利尿…也是三文…”她指着一堆黑乎乎、带着泥土的根茎,“看你咳血…肺火太旺…加点黄芩…贵点…五文…”她拿起一小块树皮样的东西。

沈墨轩的心沉了下去。他只有十二文了(吃了炊饼)。他快速盘算着:清热、润喉、利尿排毒(针对残留观音土)是必须的!黄芩太贵…

“婆婆…要柴胡根…甘草头…还有…车前草根…”他掏出九文钱,小心翼翼地放在老妇人的破布上,“这些…够吗?”

老妇人瞥了一眼铜钱,又看了看沈墨轩惨白的脸和殷切的眼神,浑浊的眼里没什么波澜,只是默默地从摊子上各抓了一小撮干枯的柴胡根、几截甘草头和一小把车前草根,用一张更破的草纸胡乱包了,塞给他。“拿回去,熬水喝,一天三次。”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没什么起伏,“听天由命吧。”

沈墨轩紧紧攥着那包粗糙的草药,如同攥着生的希望。虽然简陋,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他小心地将药包和剩下的三枚铜钱贴身藏好。有了食物,有了药,他感觉自己又勉强续上了一口气。

他靠在冰冷的城墙上,小口小口地啃着剩下的炊饼,感受着胃里那点可怜的食物带来的微弱暖意,盘算着下一步:尽快回去,生火熬药!然后,必须想办法弄到更多材料,制作更多自来火!这小小的火种,是他唯一的生路!

然而,就在他稍微放松一丝紧绷的神经时,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熟悉的、带着猥琐腔调的嬉笑,从不远处传来!

“嘿嘿,熊爷,您看!我就说这小杂种命硬,跑这儿来了吧?”

“妈的,昨天让那多管闲事的公子哥搅了好事!今天看谁还能救你!”

“哟,还吃上炊饼了?看来昨天在垃圾堆里刨到宝贝了?孝敬出来吧!”

沈墨轩的心瞬间沉入冰窟!他猛地抬头!

风雪初霁的灰白天光下,熊屠子那张满是横肉、酒糟鼻通红的狰狞面孔,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凶残,如同恶鬼般出现在几步之外!他身后,依旧是那两个歪瓜裂枣、拎着烂木棍的跟班,正不怀好意地堵住了他靠墙的退路!其中一个跟班,正是昨天被赵元瑾吓跑的那个,此刻脸上带着小人得志的谄笑和报复的快意!

集市上喧嚣依旧,但沈墨轩所在的这个角落,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附近的小贩们看到熊屠子,如同见了瘟神,纷纷低下头,收拾东西,或者干脆躲开视线,没人敢多看一眼。

熊屠子晃着膀子,一步步逼近,巨大的阴影将靠着城墙、虚弱不堪的沈墨轩完全笼罩。他三角眼里闪烁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光芒,目光在沈墨轩嘴角残留的饼屑和他下意识护住的胸口(那里藏着铜钱和药)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他苍白惊恐的脸上。

“小杂种,挺能藏啊?”熊屠子咧开黄牙,喷出浓重的口臭,“昨天那堆‘烂木头’,看来真是好东西?让你小子都能吃上炊饼了?”他伸出那只长满黑毛的大手,带着一股恶风,直接抓向沈墨轩的衣襟!“拿来吧你!连本带利!”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沈墨轩!力量!他此刻最缺的就是力量!面对这赤裸裸的暴力掠夺,他所有的智慧、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试图挣扎,试图呼喊,但虚弱的身体和高烧带来的眩晕让他动作迟缓,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眼看那只肮脏的大手就要抓住自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清朗、带着一丝不耐和明显怒意的断喝,如同惊雷般再次炸响!声音的来源,并非城门口,而是沈墨轩靠着的那段城墙上方!

所有人,包括熊屠子,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城墙垛口处,一个身影卓然而立。依旧是那身华贵耀眼的紫貂裘氅,领口雪白的风毛在清晨的寒风中轻轻拂动。赵元瑾!他不知何时已登上了城墙,此刻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城下这肮脏的一幕,俊朗的面容上罩着一层寒霜,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他身后,那两名如同铁塔般的护卫按刀而立,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锁定在熊屠子身上!

“又是你?!”赵元瑾的声音如同淬了冰,清晰地传下,“看来昨日之言,你是当作了耳旁风?”

熊屠子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横肉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他抬头看着城墙上那尊贵的身影,如同看到了索命的阎罗!昨天那冰冷的一个“滚”字带来的恐惧瞬间被放大十倍!

“公…公子爷…”熊屠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小的…小的瞎了狗眼!不知…不知这小哥是您…您的人…”他语无伦次,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

“滚。”赵元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山岳般的威压,清晰地压过了集市所有的喧嚣。“再让本公子在这附近看到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熊屠子和他那两个抖如糠筛的跟班,声音陡然转寒,“就打断三条腿,丢进汴河里喂王八!”

“是!是!谢公子爷开恩!谢公子爷开恩!”熊屠子如蒙大赦,磕头如捣蒜,连滚带爬地转身就跑,连头都不敢回!那两个跟班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跟着逃窜,瞬间消失在拥挤的人流中。

城墙下,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所有目睹这一幕的小贩,看向沈墨轩的目光彻底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嫌恶或怜悯,而是充满了敬畏、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能让那位贵公子两次出手相救,这小叫花子…什么来头?

沈墨轩靠着冰冷的城墙,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又一次…又一次在绝境中被这神秘贵人解围!他抬起头,望向城墙垛口处。

风雪已停,铅灰色的天光洒落。赵元瑾并未立刻离开,他深邃的目光越过城墙的阴影,如同实质般落在沈墨轩身上。那目光极其复杂,有探究,有审视,有一丝残留的怒意,更有一抹…仿佛看到什么有趣玩物的玩味。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紫貂裘氅在风中微微摆动,如同云端俯视凡尘的神只。

沈墨轩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心底的感激迅速被一种更深的警惕和屈辱感取代。他不想欠人情,尤其是这种居高临下、目的不明的人情!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站直了身体,尽管身体依旧摇摇欲坠。他对着城墙上的身影,用嘶哑的声音,极其艰难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倔强。

赵元瑾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他看着城下那个衣衫褴褛、病骨支离、却挺直了脊梁、眼神复杂地望着他的少年,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一些。他没有回应沈墨轩的道谢,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脑海里。随即,他轻轻一拂袖,转身,紫貂氅划出一道华贵的弧线,消失在了城墙垛口之后。两名护卫紧随其后,如同从未出现过。

城墙上,空余寒风。

沈墨轩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城墙缓缓滑坐在地。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指缝间再次渗出暗红的血丝。怀里的炊饼残渣、那包粗糙的草药、还有剩下的三枚冰冷的铜钱,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而沉重的真实感。

十五文钱,一个炊饼,一包不知效用的草药。这是他用智慧和搏命换来的第一份微薄资产,也是他用一堆垃圾点燃的第一缕希望之火。

然而,熊屠子离去时那怨毒的眼神,赵元瑾那深不可测、带着玩味的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和未知的凶险。

他攥紧了怀中那三枚冰冷的铜钱,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汴京城门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渺小的身影,喧嚣的市声如同遥远的背景。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污泥和血迹、布满冻疮的双手。

这双手,刚刚点燃了火种,换来了铜钱。这双手,也将在这座繁华而冷酷的都城里,继续挣扎,继续攫取,直到…撕开一条属于他自己的生路!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扶着冰冷的城墙,艰难地站了起来。不再看那高耸的城墙一眼,转身,拖着沉重不堪的步伐,一步一步,重新没入瓦子巷那肮脏、冰冷、却暂时能给他一丝喘息之机的阴影之中。

怀里的铜钱,随着他的脚步,发出微弱而冰冷的碰撞声。那是他在这北宋寒门绝境中,敲响的第一声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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