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悲愤而行(2/2)
原地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浅坑和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焦糊气味。
赵掌柜呆呆地看着那一片狼藉,眼睛瞪得滚圆,仿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片刻后,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哀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魂魄般瘫软下去,眼神彻底涣散,口中只剩下无意识的喃喃:“贤儿……我的贤儿……神宗……力量……”
一场惨剧,以最惨烈的方式,在他眼前落幕。而一手促成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疯狂的野心和对邪恶力量的盲从。
风少正默默地看着那摊刺目的血迹,胸口堵得发慌。王洛和伍言也沉默不语,胜利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沉重的压抑。
祠堂前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昏迷的村民,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尘土和绝望的气息。
赵刚留下的杀招被破除了,但代价,是如此沉重。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早已不知所踪。
风少正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投向赵刚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如铁。
这笔血债,绝不会就此罢休。
赵掌柜瘫软在地,粗重的绸缎衣裳沾满了尘土与血污,紧贴着他骤然佝偻的肥胖身躯。他双目圆睁,瞳孔却涣散无光,仿佛无法聚焦,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焦黑狼藉、血肉模糊的空地。
那里,曾是他儿子赵秉贤最后站立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残迹,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与血腥气味。
“不…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嘴唇哆嗦着,发出破碎不堪的气音,如同梦呓,“先生明明答应过的…他说…他说事成之后,宣察府…宣察府就是我的…赵家…光宗耀祖…贤儿…贤儿他会得到神宗重用…前途无量…我们赵家…将是这方圆百里…不,是整个宣察府…最显赫的家族…”
赵掌柜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一种癫狂的执念,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说服自己眼前的一切只是噩梦。“神宗…神宗是至高无上的…恩赐…是无上的荣耀…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贤儿…我的贤儿呢?!”
他猛地一个激灵,像是从噩梦中惊醒,又像是彻底陷入了更深的疯狂。
赵掌柜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肥胖的身体在尘土中拖出一道狼狈的痕迹,十指死死抠进泥土里,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片焦黑之地。
“贤儿!贤儿!你在哪?回答爹啊!爹看不见你了…看不见了…”他胡乱地在血污和焦炭中摸索着,仿佛想从中捞出他的儿子,声音凄厉绝望,如同失雏的老鸹,“出来啊!贤儿!爹带你回家…爹不要什么宣察府了…什么都不要了…你出来啊!!”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指尖冰冷粘腻的触感,和一片死寂。
他摸索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绝望,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那一片狼藉之中,头颅深深垂下,花白的头发散乱地沾着污秽。方才的疯狂褪去,只剩下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被遗弃的、等待腐朽的破旧玩偶。
风少正强压下喉头的哽咽和胸口的滞闷,缓步上前。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笼罩在赵掌柜身上。他蹲下身,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却也含着一丝极淡的、不忍的叹息:
“赵叔,节哀。您还没明白吗?所谓‘神宗’,从始至终都非善类。他们许诺的荣华富贵、通天之路,不过是蛊惑人心、驱人赴死的毒饵。他们视人命如草芥,视忠诚如工具。贤哥…正是被他们的邪法生生害死的。您若还想替贤哥报仇,若还想让这悲剧不再重演,就告诉我们,赵刚…那罪魁祸首,他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赵掌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只有那浑浊的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无声地滴落在地上。时间仿佛凝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昏迷村民无意识的呻吟,以及风吹过祠堂破败屋檐的呜咽。
风少正等待了片刻,见赵掌柜依旧如同泥塑木雕,心中叹息,正欲起身另寻他法。
就在这时,赵掌柜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拉扯般的“嗬嗬”声。他的头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了一点点,露出那双彻底失去光彩、只剩下无尽空洞与悔恨的眼睛。干裂起皮的嘴唇翕动着,仿佛用尽了残存的最后一丝生机,挤出三个模糊不清、却如同淬了毒般沉重的字:
“双……鱼……寨……”
话音未落,他抬起的头颅猛地垂落下去,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彻底瘫软,再无一丝声息。那最后三个字,仿佛是他用灵魂燃烧换来的诅咒与线索,沉重地砸在尘埃里,也砸在了风少正的心上。
风少正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他看着眼前这具迅速冰冷下去的尸体,眼神复杂难言。恨其贪婪愚蠢,怜其家破人亡,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片冰冷的决心。
双鱼寨。
那个一切开始与似乎又将终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