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踽踽而行(2/2)
“四哥,我还是不明白。刚才分明是重创甚至擒下那三头狼的绝佳机会。千城景渊和千城景陆虽强,但已受伤,带着那个炼体境的累赘,我们以逸待劳,胜算极大。”
孤心月步伐未停,月白袍角在热风中轻扬,侧脸在墟界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莫测。他尚未开口,旁边一位面容精悍、腰间佩着短刃的狐族也沉声道:“云澈少爷所言不无道理。据我们掌握的消息,千城家内部嫌隙已深,二房这次派系的人马入墟界后确实被刻意孤立,甚至可能被当作了弃子。若能拿下他们,尤其是那个叫胤轩的小子,或许能在后续与千城家的博弈中换取不小的筹码。”
队伍中弥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躁动,不少狐族子弟虽然碍于孤心月的威望没有明说,但脸上都流露出相似的不解与惋惜。在他们看来,放过落单且虚弱的敌人,尤其是与己方素有竞争的狼族,简直是纵虎归山。
孤心月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孤云澈和那名护卫脸上,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反问道:“筹码?然后呢?”
他轻轻摇着重新展开的金扇,语气慵懒却带着一丝冷冽:“与千城家主脉做交易?你们觉得,是千城家那位铁血的族长会在意这几个‘弃子’的死活,还是那位千城家二爷会为了保全儿子而向我们狐族低头、授人以柄?”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若有所思或依旧困惑的表情,继续道:“世人皆道我狐族狡诈多疑,善于算计。可我怎么觉得,刚才那几头陷入绝境的狼,反倒比你们更‘信任’我一些?他们至少相信了我现身解围的‘善意’,哪怕这善意微不足道且动机不明。”
孤云澈皱眉:“四哥的意思是?”
孤心月合上折扇,用扇骨轻轻敲了敲掌心,目光投向千城家三人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神殿周遭,杀机四伏,没那么容易进入。同时还有其他势力也在虎视眈眈。我们贸然前去,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狐狸般的狡黠:“让他们活着,让他们带着对我们的‘感激’,用以扩大千城家的嫌隙,不是更好吗?尤其是那个小狼崽,炼体境敢入墟界,要么是愚蠢,要么就是身怀我们不知道的隐秘或底牌。”
他环视一圈,看着手下们逐渐恍然和钦佩的眼神,缓缓道:“墟界之行,争的不是一时之气,也不是几颗狼头。我们要的是神殿里的东西。神殿里机关重重,那些先到的人,正好去帮我们探探路,清清场。而现在,探路的石子已经滚出去了,我们只需……静观其变,适时而动。”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前行,步伐从容不迫。身后的狐族队伍再无半点杂音,所有人都收敛了之前的急躁,默默跟上,队伍如同一条无声的溪流,悄然汇入墟界广袤而危险的地域中。孤心月的话如同拨开了迷雾,让他们明白了,这位看似随性的四公子,心中的谋算远比他们看到的要深远得多。
千城胤轩三人用了整整十天的时间,才终于有惊无险地撤出了那片广袤无垠、杀机暗藏的沙丘区域。
这十日里,他们昼伏夜出,极力收敛气息,宛若沙海中的三粒尘埃,小心规避着可能存在的危险。千城胤轩也在这高压环境下飞速成长,虽仍是炼体境,但对力量的运用和时机的把握已非十日前的稚嫩少年可比,只是那份源自孤心月轻蔑和家族内部倾轧所带来的屈辱与沉郁,也更深地刻在了他眼底。
当脚下灼热的沙砾终于被坚实而冰冷的黑色荒原所取代,三人都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尚未完全吐出,便被眼前天际的景象牢牢攫住了心神。
极远处,仿佛亘古便已存在,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苍凉的巨大建筑,刺破了昏黄的天幕,静静矗立在流转的诡异云霞之中。
“那里,”千城景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凝重,打破了沉默,“应该就是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了。”
千城景陆和千城胤轩循声望去,一时都失了言语。
那确实像是一座宫殿,但其规模超乎想象,仅仅是远观,便能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压迫感。它的风格古老而奇诡,并非人族或他们熟知的任何种族的制式,巨大的石柱倾颓断裂,宫墙斑驳,布满了仿佛被巨力撕裂和岁月侵蚀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遥远年代前的惨烈战火与漫长时光的遗忘。整座宫殿都笼罩在一种破败、死寂,却又隐隐散发着不祥威仪的氛围中。
但最引人注目,也最让人感到心悸的,并非是宫殿本身的残破与宏伟,而是悬浮于宫殿正上方,那片连接着天与地的巨大黑色云层。
那黑色浓郁得化不开,与周围昏黄或绚烂的墟界云霞格格不入,仿佛一块巨大的、不断蠕动的墨迹,玷污了整个天空。即便相隔如此遥远,三人也能清晰地看到,那云层并非静止,而是在不停地翻滚、涌动,内部仿佛有无数暗流在奔腾碰撞,时而扭曲成狰狞的形态,时而扩散出无形的波纹。它不像自然的云气,更像是一团拥有生命的、庞大无比的活物,或者说……是一个不断扩散的、连接着未知之地的巨大伤口或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