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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三淬三油,血火铸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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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博尔斯克的风雪与屈辱,像一根根淬了毒的冰刺,扎在王希一行人的心底最深处。

他们带回来的,不只是几张残缺的图纸,几段模糊的记忆。

更是那座巨大水力车床投下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还有一股被死死压抑住的,近乎悲愤的倔强。

卧龙谷的炉火,必须烧得比西伯利亚的寒风更烈!烧得比那洋人的傲慢更烫!

李信没有片刻迟疑。

格物院旧址旁,一片更加开阔的土地被迅速清空。

地龙翻身般,地基被夯实,粗大的原木被一根根竖起,掺着碎石草筋的夯土墙拔地而起,带着一股蛮横的生命力。

一块崭新的乌木匾额被高高悬挂在门楣之上,上面是陈敬之亲笔题写的四个大字,笔锋锐利如刀——“汉工格物院”。

下方,另有一行小字,刻得入木三分:“究天工之妙,铸卫民之锋”。

院内区域划分清晰,井然有序。

冶铁坊、木工坊、机巧坊、火器坊……每一处都预留了足够的空间,仿佛一头嗷嗷待哺的巨兽,正张开大口,等待着被技术与心血填满。

王希,被李信擢升为格物院首任院正,统管全局。

而整个格物院最核心、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火器坊深处,那个被单独隔离开,有汉军亲卫日夜把守的所在——“燧发枪研造部”。

李信亲自将一枚特制的青铜徽章,别在了王希粗布衣衫的胸前。

那徽章的图案,是交叉的铁锤与一把精密的游标卡尺,外围环绕着齿轮与升腾的火焰。

“王院正,此徽章,名为‘格物匠心’!”

李信的声音沉稳有力,回荡在刚刚落成的空旷工坊内。

“我望你,也望所有汉家工匠,以此匠心为魂,以格物为刃,为我汉军,劈开这火器落后的困局!”

“属下……万死不辞!”

王希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眼中的血丝自从回到卧龙谷就没褪去过,此刻却像被泼了热油,燃起熊熊烈焰。

他抚摸着胸前冰冷的徽章,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

研造部的核心团队,除了王希从托博尔斯克带回来的几名技术骨干,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物。

伊万·伊万诺维奇。

一个因为酗酒斗殴,被托博尔斯克中央工坊当作垃圾一样驱逐出来的俄国老工匠。

李信却派人找到了他,以重金和管够的烈酒,将这个酒鬼“请”回了卧龙谷,挂名为技术顾问。

伊万身材魁梧得像头熊,满脸乱糟糟的络腮胡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一双蓝色的眼睛里,总是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傲慢与醉意。

第一次核心部件——燧发枪击锤的仿制,就在这种复杂而诡异的气氛中开始了。

伊万抱着酒瓶,靠在角落的柱子上,冷眼旁观。

王希则根据记忆和那些零碎的图纸,亲自掌锤,带领着最得力的工匠们,对一块块精铁反复锻打、淬火、打磨。

工坊里,除了“叮叮当当”的锤击声,和风箱“呼哧呼哧”的喘息,再无半点杂音。

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

终于,第一枚外观上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击锤,被小心翼翼地装上了简陋的测试台。

王希深吸一口气,亲自上前,用手指缓缓拉开击锤,将其锁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枚小小的击锤上。

王希的手指,按下了扳机。

“咔嚓!”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碎的声响!

那被寄予厚望的击锤头部,在撞击燧石的瞬间,应声崩裂!

一小块碎屑,旋转着飞了出去,在石地上弹跳了几下,发出绝望的轻响。

死寂。

工坊内落针可闻。

“哈哈……哈哈哈哈!”

角落里,伊万爆发出刺耳的笑声,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劣质的伏特加,酒水从他杂乱的胡子里淌下,那张醉醺醺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黄皮猴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用脚尖踢了踢地上那块碎屑。

“你们只会用蛮力!像蠢驴一样敲敲打打!这击锤!要的是硬度!更要韧性!是硬度和韧性的完美平衡!”

“你们的铁,软得就像东方女人的腰!淬火?你们懂什么叫真正的淬火技术吗?废物!一群只会流汗的废物!”

“你他妈说谁!”

一个年轻的工匠气得满脸涨成猪肝色,热血上头,抡起拳头就要冲上去。

“住手!”

王希一声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喝止了冲动的下属。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枚崩裂的击锤碎片,那刺眼的断口,像是在嘲笑他所有的努力。

他又缓缓抬起头,看向伊万那张因酒精和嘲弄而极度扭曲的脸。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狂怒,如同火山熔岩,直冲顶门!

他猛地转身,一言不发,抄起锻造台上那柄最沉重的开山大锤!

“王头儿!”

“院正!”

众人惊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王希充耳不闻,双目赤红,手臂上青筋暴起,抡圆了那柄几十斤重的大锤,带着他全身的力气和满腔无处发泄的愤懑,狠狠地砸向工作台上那堆刚刚仿制出来,还带着余温的击锤半成品!

“哐当!!”

“咔嚓!!”

“嘣——!!”

铁屑四溅!火星迸射!

那些耗费了无数心血的半成品,在狂暴的铁锤下,如同脆弱的饼干一般,被砸得粉碎、变形、迸裂!

整个工坊都在这狂暴的巨响中震颤!

“看见了吗?!”

王希扔掉铁锤,剧烈地喘着粗气,他用手指着满地狼藉的碎铁,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绝望地咆哮。

“今日碎的是铁!是咱们自己不争气的废铁!”

“明日!老子要碎的是你那双狗眼!碎的是那些洋人死死卡在我们脖子上的锁链!”

他猛地将铁锤的木柄狠狠顿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目光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被惊得目瞪口呆的工匠,一字一句,如同用铁锤在砧板上砸出烙印。

“汉人工匠怎么了?”

“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再加上咱们自己的脑子和这双肯下力气的死手!老子就不信,造不出比他们狗日的更好的东西!”

“必成!”

“这燧发枪,老子们造定了!”

“击锤一日不响!我王希,就把自己吊死在这格物院的大门口!”

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爆发!

“干!跟王头儿干到底!”

“妈的!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砸!对!砸烂这狗屁的洋锁链!”

李信闻讯赶来时,火器坊内正是一片狼藉。

他没有责备任何人,只是沉默地走进去,在满地碎铁前蹲下身,捡起一块最大的击锤碎片,用指腹摩挲着那崭新而粗糙的断口。

“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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