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血债与血盟(1/2)
卧龙谷,中枢议事堂。
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炭火盆里的赤红兽炭烧得噼啪作响,热浪滚滚,却丝毫驱不散屋中那股子深入骨髓的寒意。
巨大的沙盘之上,代表着准噶尔封锁线的黑色狼头小旗,如同一颗颗毒牙,死死钉在谷外的每一处水源、草场、隘口。
而那些象征着依附部族的彩色小旗,则显得零落而黯淡,在狼头的包围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乌苏部的黑风口草料场,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守场的五个好手,全死了!”
陈敬之双拳紧握,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压着心头的滔天怒火,声音嘶哑。
他的手指重重戳在沙盘上一面滴血的黑色小旗上。
“还有图雅部!他们送盐的驮队在野马滩遇袭,十七个汉子,一个都没活下来!耳朵……全被那些畜生割了去!”
“这才几天?!”
陈敬之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众人。
“现在谷外各部人心惶惶!乌苏部的苏合泰老族长派人来问,我们汉军到底还能不能护住他们!”
“图雅部的巴特尔更是个爆脾气,他带着人堵在谷口,要不是周营长带兵拦着,他娘的差点就跟咱们的守军干起来!”
龙骧团团长周大勇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巴特尔那头豹子,死了那么多族人,眼睛都杀红了!”
“他放话,再这么被动挨打,图雅部宁可自己拉起队伍跟准噶尔人拼命,也绝不继续缩在谷里等死!”
工曹主官王希放下手中的一份血书密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旅帅,策妄阿拉布坦这一招太毒了,是钝刀子割肉!”
“他不跟我们硬碰硬,专挑那些依附我们的部族下手,烧草场,杀牧民,断补给。”
“他就是要让所有部族都觉得,跟着我们汉军,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长此以往,人心必散!我们的盟约,就要从内部被他瓦解了!”
李信一直沉默地立于沙盘前,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全身,如同谷外凛冽的寒风。
“人心散了,盟约就是一张废纸。”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准噶尔要散我们的心,那我们就把这颗心,给他聚得更紧!”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直刺陈敬之!
“陈敬之!”
“遵命!”
“立刻拟两份文书!”
“第一份,《抚恤令》!凡因依附我汉军而遭准噶尔屠戮的部族牧民,其家眷由我安民营全权抚恤!标准,就按照我汉军阵亡将士的最高待遇来!”
“其家授田十亩,免赋三年!其遗孤,由我汉军义学抚养至成年!所有钱粮,从军需库中优先拨付,不得有误!”
“第二份,《功赏令》!凡各部族民,有助我汉军巡哨、传讯、运粮、杀敌者,一律按照我汉军赏功令论功行赏!汉铢、布帛、盐茶、田亩,功劳一到,赏赐立时兑现!绝不拖欠!”
“写好之后,让归义营的托雷,持我的手令,亲自带队,赴各部宣读发放!记住,要快!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听到!”
“遵命!”
陈敬之眼中爆发出精光,重重一抱拳,转身快步离去。
李信的目光又转向周大勇。
“周大勇!”
“末将在!”
“点齐龙骧团一营所有精锐!随我,去谷口会会巴特尔和各部使者!”
李信的眼中,闪过一抹森然的寒光。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我汉军的刀,不光能砍准噶尔豺狼的脑袋,更能护住自己人的草场!”
卧龙谷东口。
寒风卷着雪沫,如同刀子般抽打在对峙的两拨人脸上,火辣辣的疼。
谷内,周大勇亲率三百龙骧团甲士列成军阵,黑洞洞的喷子枪枪口斜指苍穹,肃杀之气凝若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谷外,图雅部的巴特尔带着数十名精悍的勇士,手按刀柄,怒目而视。
在他身后,乌苏部的老族长苏合泰坐在简陋的雪橇上,满脸的忧虑与疲惫。
更远些,还有几个小部落的首领,眼神闪烁,显然是来看风向的。
李信一袭黑袍玄甲,手按腰间长剑,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缓缓走出谷口。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
“李将军!”
巴特尔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如同炸雷。
“你曾说,与我们共御外侮,守望相助!可如今,我图雅部的盐队被屠,乌苏部的草场被烧!我们的族人惨死在准噶尔人的刀下!”
“你们汉军的刀枪呢?就只会缩在这山谷里吗?!”
“如果不能护我们周全,这狗屁盟约,不要也罢!”
“没错!不要也罢!”
他身后的图雅勇士们齐声怒吼,腰间的弯刀在风雪中闪烁着寒光。
苏合泰老族长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李将军,准噶尔人专捏软柿子,再这样下去,人心……就真的散了啊……”
李信抬起手,制止了身后蠢蠢欲动的周大勇。
他直视着双眼通红的巴特尔,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族长问得好!”
“我汉军的刀枪,此刻就在谷内的校场上,日夜操练,磨得比雪亮,装填得比雷响!”
“但刀再利,不知豺狼藏于何处,又如何去斩它的爪牙?”
他话锋一转,从亲卫手中接过两份墨迹未干的文书,高高举起!
“这是《抚恤令》!所有死难兄弟的家眷,汉军养了!授田免赋!他们的孩子,就是我汉军的孩子!”
“这是《功赏令》!所有帮助汉军的兄弟,赏!钱粮田地,立时兑现!”
寒风中,巴特尔愣住了。
苏合泰浑浊的老眼中骤然睁大。
那些小部落的首领们更是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思议。
“空口无凭?”
李信冷笑。
“托雷!”
归义营的托雷,那个独眼的汉子,大步越众而出。
他手中提着一个沉重的麻布袋,走到众人面前,猛地一抖!
“咕噜噜……”
五颗血肉模糊、还带着冰碴的准噶尔骑兵头颅,滚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其中一颗,正是那个在野马滩割下牧民耳朵的头目!
“这是我们猎杀队,昨日在鬼见愁峡谷,斩杀的准噶尔‘雪狼卫’!”
托雷的独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声音如同从胸膛里迸发出来。
“就是这群畜生,截杀了图雅部的盐队,割了我们十七位兄弟的耳朵!他们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各部族民的鲜血!”
他猛地转向众人,单膝跪地,声震四野!
“我托雷!曾经也是一名准噶る兵!我曾跟着他们屠戮村庄,抢夺粮食!是汉军,给了我新生,给了我饭吃,给了我做人的尊严!”
“准噶尔的刀,砍向的是手无寸铁的牧民,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是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们是豺狼!是畜生!”
“而汉军的刀,专剁豺狼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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