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血洗京畿道(1/2)
车轮碾过初秋干硬的官道,辘辘声单调地敲打着漫长的旅途。钦差仪仗那抹刺眼的明黄在带着凉意的北风中无力地卷动,金鳞卫残存的甲胄依旧反射着冷光,却遮掩不住深入骨髓的疲惫。队伍沉重地挪动,像一头伤痕累累的巨兽。
石头驱马贴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世子,蜂鸟急报。前方十五里,落马坡。官道穿行于两片高坡之间,坡顶林木深密,坡下乱石浅滩。雨燕眼线确认,坡顶林间有硬手蛰伏,身法诡捷。更棘手的是…”
他顿了顿,眼中锐光一闪:“坡下乱石滩有新近翻动掩埋的痕迹,土色异样,
项易接过水囊,小口啜饮,压下喉间的腥甜。目光投向远处那如同巨兽脊背般隆起的土坡,眼神没有丝毫涟漪,只有一片洞穿迷雾的冰寒:“埋了东西?手笔倒是不小。”
他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却异常稳定:“传令给老鬼他们,全体衔枚,马裹蹄。知会前面开路的金鳞卫,落马坡有埋伏,让他们把招子放亮,准备见红。让雷洪、无影、鬼手、阿苏,按惊蛇策动。”
石头无声颔首,身形微晃,如同融入空气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策马向前,将指令精准传递给那四位煞神。
队伍最前方,岳峙听完石头转述,布满血丝的眼中戾气翻涌,狠狠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操他姥姥的,南疆的腥风没吹够,这天子脚下也敢伸爪子,告诉兔崽子们,亮青子,护住韩大人的破车,准备给老子开荤!”残存的金鳞卫强打精神,呛啷啷一片利刃出鞘的寒音,警惕的目光刀子般刮向两侧沉默的高坡。
就在队伍中段完全陷入坡底最狭窄的咽喉地带时,异变骤起!
“呜——嗡——!”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魂魄的唿哨,如同地狱恶鬼的尖啸,猛地从左侧高坡密林深处炸裂开来!这声音,就是点燃引信的火星!
“轰隆——!!!”
几乎与哨音落下的同一刹那,右侧坡下那片看似凌乱的石滩,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数道粗壮狰狞的黑烟裹挟着灼目的火球冲天而起。狂暴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官道上。碎石、泥沙、滚烫的铁片混合着人体的残肢断臂,化作一片毁灭的风暴横扫而出。
“地火雷,散开!!!”岳峙的嘶吼瞬间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彻底吞噬。
惨嚎声、战马濒死的悲鸣、骨肉被撕裂的闷响瞬间爆开!。靠外侧的金鳞卫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秆,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灼热的气浪夹杂着致命的破片,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浓烈的硝烟混合着刺鼻的硫磺与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将落马坡谷底化作一片混沌的死亡炼狱,视线被遮蔽,混乱吞噬了一切。
“杀——!”
“取世子项上人头,余者格杀勿论!”
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滚雷,从两侧高坡的密林中轰然砸下,无数身着杂色劲装、面覆黑巾的身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饿狼,挥舞着雪亮的钢刀、沉重的狼牙棒,以及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淬毒弩箭,顺着陡峭的坡面,以惊人的默契和速度疯狂俯冲而下。目标精准而致命——队伍中后段那抹孤月般醒目的素白。
“保护好世子。”阿苏的厉喝在混乱中炸响,清越却带着铁血之气。他身形如电,腰间软剑早已化作一片森冷的光幕,迎向最先扑到的三名黑衣刀手,剑光过处,带起一蓬蓬凄艳的血雨。真正的杀戮旋涡,瞬间在项易周身成型。
“咻咻咻——!”
密集如飞蝗般的弩箭撕裂空气的尖啸声骤然响起,数十支力道强劲的弩箭,从多个刁钻的角度攒射而来,封死了项易所有闪避的空间,箭簇上幽蓝的毒光在硝烟中闪烁,如同死神的獠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如同洪荒巨兽苏醒的咆哮,震得人耳膜欲裂,雷洪那铁塔般的身躯猛地从斜刺里横撞而出,直接用覆盖着半身精钢锁子甲的庞大身躯,悍然挡在了项易身前。
“噗噗噗噗——!”
无数弩箭狠狠钉在他厚实的胸甲、臂甲之上,爆发出刺耳的金铁撞击声和刺目的火星。箭矢蕴含的巨力,竟让雷洪那雄壮如山的身躯也微微晃动。几支角度极为刁钻的弩箭擦着他脖颈掠过,带起几道血痕,却被他浑不在意地用覆甲的手臂格开,发出铿锵之声,他双目赤红,凶光如炬,死死锁定弩箭袭来的源头——左侧高坡中段一片茂密的荆棘丛。
“狗娘养的杂碎,给爷爷死来。”雷洪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反手终于拔出了那门板般的撼山锤,巨大的锤头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呜咽,被他单手抡起,如同投石机抛出的攻城巨礮,狠狠砸向那片荆棘。
“轰咔——!!!”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泥土、碎石、碎裂的荆棘残枝混合着几截扭曲断裂的人体残骸和彻底崩碎的弩机零件,猛地冲天炸起。那片区域如同被陨石正面击中,瞬间被狂暴的力量清空、犁平。地面都在这一锤之威下微微震颤,雷洪这一掷,直接抹掉了一个致命的弩箭伏击点。
然而,杀机远不止于此。
右侧高坡,几处毫不起眼的土包后方,火光猛地一闪!
“砰!砰!砰!”
沉闷如重锤擂鼓的巨响接连爆开,三道灼热的火线撕裂弥漫的硝烟,带着刺鼻的硫磺气息,精准无比地射向马背上的项易,火铳!而且是威力巨大的三眼铳,这已超出了江湖仇杀的范畴,是赤裸裸的军中杀器。
铳口火光闪现的刹那,一直如同项易身侧一道灰色剪影的无影动了,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扭曲的光,速度快到在视网膜上只留下淡淡的残痕,那身毫不起眼的灰布斗篷在空气中拉出诡异的轨迹,瞬间从项易马后闪至马前,他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短刃,刃身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没有一丝反光。
面对三颗激射而来、足以洞穿重甲的灼热铅弹,无影没有丝毫退避,他手中那柄漆黑的短刃在空中划出几道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诡异弧线,精准地迎向那三颗索命的弹丸。
“叮!叮!叮!”
三声清脆得如同玉罄轻击的撞击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几点微弱的火星在漆黑的刃身上一闪即逝,那三颗蕴含着恐怖动能的铅弹,竟被这柄看似寻常的短刃,以不可思议的巧劲和角度,生生格飞、卸开。一颗擦着项易的鬓角飞过,灼热的气流掀动了他几缕发丝,另一颗狠狠贯入旁边一匹战马的马腹,那马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便轰然倒地。最后一颗则深深嵌入项易坐骑旁寸许的地面,腾起一小股烟尘。
无影的身影在完成这神乎其技格挡的瞬间,再次如轻烟般融入周围的阴影与混乱,仿佛从未存在过,唯有那三声清脆的余音证明着方才的凶险。而项易,自始至终端坐马背,连眼睫都未曾颤动分毫,只有握着缰绳的苍白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微微凸起。
战场混乱的边缘,鬼手如同游荡在尸山血海旁的幽灵。他枯瘦如鹰爪的手指在腰间几个鼓鼓囊囊、散发着怪异气味的皮囊上快速拂过,指尖已沾上一层灰白色的粉末。他无声地在厮杀人群的边缘游弋,手指看似随意地轻轻弹动。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粉末,借着风势,无声无息地飘散向那些正从侧翼迂回包抄、企图攻击项易后路的黑衣刀手。
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刀手,脚步猛地一滞,脸上瞬间被极度的痛苦和惊骇扭曲,他手中的钢刀“当啷”一声坠地,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眼球如同死鱼般暴凸出来,喉管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恐怖抽气声。
一片诡异的青黑色毒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从脖颈蔓延至整张面孔,他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几下,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口鼻中溢出腥臭粘稠的黑血。这恐怖的一幕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后面几个沾染了粉末的刀手也相继发出非人的惨嚎,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抓挠,短短数息便气绝身亡。鬼手的毒,无声无息,见血封喉,霸道绝伦。
“点子扎手,先摘了那病秧子的瓢儿!”一个阴冷得如同毒蛇在耳畔吐信的声音,陡然穿透了爆炸的余音和震天的喊杀,清晰地响起!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压过了战场的喧嚣。
左侧高坡顶端,一块突兀嶙峋的黑色巨岩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那人全身包裹在紧身的漆黑夜行衣中,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惨白如骨的鬼脸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死寂与阴寒。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诡的狭长弯刀,刀身薄如蝉翼,在昏暗的光线下流动着一层幽蓝的、令人心悸的光泽,显然是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血月,阴九。三皇子座下最神秘、最令人胆寒的刺客头领。
他那双纯黑的、毫无生气的瞳孔,穿透混乱的战场,如同两把淬了寒冰的锥子,死死钉在了马背上那个苍白单薄的少年身上。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项易!
阴九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被一阵阴风吹散的烟雾,又仿佛一道融入了自身阴影的黑色闪电,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诡异速度,从高耸的岩石顶端斜掠而下,人在半空,手中那柄淬毒的幽蓝弯刀已然扬起,刀尖凝聚着一点致命的寒星,直刺项易的咽喉,速度快到极致,空气仿佛被无声地切裂,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充满死亡气息的黑色残影。
一股阴冷刺骨、带着浓郁血腥和腐烂味道的恐怖杀意,如同无形的冰狱,瞬间将项易所在的那一小片区域彻底笼罩,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冻结,温度骤降。正被几名悍不畏死的黑衣死士缠住的阿苏,心头警兆如同火山喷发,一股寒意从脊椎尾骨直冲头顶。
“世子当心!!!”阿苏目眦欲裂,不顾一切想要抽身回援,却被拼命的死士用身体死死拖住。
雷洪刚用锤头砸飞一个敌人,巨大的撼山锤还未来得及收回,眼角瞥见那道致命的黑色流光,发出震怒欲狂的咆哮,却已鞭长莫及。
无影的身影在阴影中急速凝聚,手中的漆黑短刃带起一道冷电,试图拦截,但那道黑影的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钻、杀意更纯粹。
鬼手枯瘦的手指间,一枚淬着幽绿毒芒的牛毛细针已然捏住,正要弹出,却感觉一股无形的、冰寒刺骨的杀意如同冰水般当头浇下,让他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彻底凝固。那道致命的黑色闪电,带着冻结灵魂的死亡气息,已迫近项易面前,幽蓝的刀尖,距离那苍白的咽喉,不足三尺,死亡的气息几乎已能触摸到项易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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