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萧条风里,国货潮(2/2)
阿强和阿福推着小推车,去租界的洋人区卖。租界的洋楼很漂亮,门口有石狮子,洋人们穿着西装,戴着礼帽,好奇地围过来看。阿强有点紧张,阿福却很会说:“先生太太,尝尝咱们中国的点心,用的都是咱们自己的面粉和糖,好吃还健康。”有个洋太太尝了块栗子糕,眼睛亮了,用生硬的中文说:“好吃,比我家的蛋糕还软,不甜。”当场就订了十盒,说要送给朋友。
那天下来,小推车的点心卖了大半,阿强和阿福回来时,脸上都是笑,手里攥着不少银元:“陈太太,洋人们都喜欢,说下次还要订!”朱成碧笑着点了点头,心里踏实了些——这样荣氏的面粉和永泰的糖,就能多卖些了。
六月的天热得像蒸笼,柏油路被晒得发软,踩在上面能粘住鞋底,空气里都飘着股热烘烘的味。这天中午,阿福慌慌张张跑进来,手里的托盘都在抖,托盘里的碗差点掉下来:“陈太太,巡捕来了!说要查咱们的点心,看看有没有用洋货!”
朱成碧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衣襟——她穿的月白布衫领口绣着细竹纹,是去年秋天做的,洗得发白却平整,针脚都藏在布纹里。她走到门口,看见两个巡捕站在台阶上,蓝色制服皱巴巴的,上面沾着汗渍,腰间的铜哨闪着冷光,手里的枪托在太阳下晒得发烫,像块烙铁。
“官爷,有什么事吗?”朱成碧笑着问,手里还拿着块刚做好的栗子糕,糕上还冒着点热气。
“奉命检查!看看你们的点心是不是用洋货做的!最近查得严,要是用了洋粉洋糖,就得封店!”领头的巡捕态度蛮横,声音像破锣,伸手就要掀旁边的食盒,动作粗鲁得很。
朱成碧赶紧拦住他,把栗子糕递过去:“官爷您尝尝,这糕用的是荣氏的面粉,永泰的蔗糖,都是咱们本地的货,没加半点洋糖洋粉。您要是不信,我给您看进货单子,上面都记着日期和商户名,还有王经理和李老板的签字。”她转身从账台取来账本,翻到食材采购页,翻页的手指顿了顿,指腹在账本边缘蹭了蹭——掐了个“安神诀”,让巡捕别那么急躁。
巡捕尝了口栗子糕,又翻了翻账本,手指在单子上划了划,脸色果然缓和了些:“嗯,味道是不错,单子也清楚,算你们规矩。以后继续用国货,别让人抓住把柄,不然下次可没这么好说话了。”说完就带着手下走了,脚步比来时慢了些,没那么横了。
关上门,朱成碧才发现后背的布衫都汗湿了,贴在身上,有点凉。陈玄从后厨跑出来,手里还攥着把擀面杖,是枣木的,擀得光溜:“没事吧?刚才我听见外面吵,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没事,”朱成碧擦了擦汗,用的还是那块杭绸布,“就是来查查食材,咱们的单子清楚,不怕查。以后老周做点心,咱们把食材都记在小本子上,每样都标清楚,免得再麻烦。”陈玄点了点头,伸手给她递了块凉毛巾,是刚用井水浸过的,擦在脸上很舒服。
入秋后,天气渐渐凉快了些,风里带了点凉意,不再像夏天那么热烘烘的。杜先生的管家突然来了,穿件黑绸长袍,袖口绣着金线,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好料子,手里提着个红木盒子,上面雕着花纹:“陈太太,杜先生听说您一直在推国货,还帮着难民,很佩服您。他想请您在府里办场宴席,全用国货食材,邀请些洋人来尝尝,让他们也知道咱们中国食材的好,顺便也帮着推广推广咱们的国货。”
朱成碧答应得爽快:“谢谢杜先生的抬爱,我一定办好,您放心,宴席上的食材都是国货,保证让洋人们满意。”
宴席定在九月初九,重阳节,杜府的花园里摆了十桌,桌子是红木的,擦得发亮。宴席前一天,朱成碧和老周忙了一整晚。处理刀鱼时,朱成碧用细竹片慢慢挑刺,每挑完一条就放进温水里浸一下,挑刺的竹片尖在鱼腹上轻轻点了点——掐了个“软刺诀”,让细刺变软,客人吃的时候不会卡喉咙。炖肉时,她在锅底垫了片荷叶,是刚从郊外摘的,新鲜得很,荷叶上还带着露水,垫的时候指尖在荷叶上按了按——掐了个“聚香诀”,让肉香更纯,还不粘锅底。
蒸馒头时,朱成碧在笼屉上铺了层浸过温水的纱布,纱布是“人钟”棉纱做的,透气还好,关火后焖了半炷香再开盖,馒头个个暄软,像小云朵,凉了也不塌。老周做的油面筋塞肉,面筋煮得软,肉馅鲜,酱汁浓,连杜府的厨师都夸“手艺好”。
宴席办得很成功,洋人们吃得很开心。有个洋先生吃了油面筋塞肉,竖起大拇指,用中文说:“好,比牛排还嫩!”吃了栗子糕,又问“能不能订些带回国给家人尝尝”。杜先生笑着对朱成碧说:“陈太太,您这手艺,真是给咱们中国人长脸。以后我府里的宴席,都找您来办。”
十一月的风带了凉意,吹在脸上有点冷,南京路上的洋布庄终于关了门,门上贴了张“停业大吉”的纸,纸都被风吹得卷了边,像只破蝴蝶。朝歌膳房的生意却越来越旺,每天能卖五十多笼馒头,还有不少客人订宴席,说是要一家人团圆,吃点“实在的中国菜”。
黄金荣的手下阿力来了,穿件黑色短打,腰间别着枪,枪套是棕色的牛皮,磨得发亮,手里提着两坛绍兴花雕,坛口封着红泥,上面印着“国货”的红印:“陈太太,黄先生听说您帮着糖厂和面粉厂缓了过来,还设粥帮难民,很佩服您,让我给您送坛酒,说祝您生意兴隆,除夕快乐。”
朱成碧接过酒坛,坛身还带着点凉,她又给阿力装了些点心,是刚做的豆沙包和栗子糕,装在纸盒里,装盒时指尖在盒盖缝处按了按——掐了个“防潮诀”,让点心保持酥脆。“替我谢谢黄先生,这酒咱们留着除夕喝。要是黄先生不嫌弃,除夕来咱们膳房吃顿年夜饭,都是国货做的菜,热闹。”
阿力笑着答应:“好,我回去跟黄先生说,他肯定愿意来。”
除夕那天,朝歌膳房歇了半天业。朱成碧和陈玄忙着贴春联,春联是陈玄写的,上联“国货香浓迎新春”,下联“暖粥长明照太平”,横批“国泰民安”。调浆糊时,朱成碧在水里加了点温水,指尖在水里划了个小圈——掐了个“固形诀”,让春联粘得牢,风吹雨打都不掉。陈玄挂灯笼时,在灯杆底部垫了块木片,木片是他特意打磨过的,光滑不硌手,挂的时候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灯杆——掐了个“稳灯诀”,让灯笼不晃也不歪,风再大也不倒。
老周做了无锡酱排骨,炖得烂,香得很;张老板炖了杂粮粥,粥里加了红枣和桂圆,甜滋滋的;阿强和阿福忙着摆碗筷——碗是“昌泰瓷坊”的,筷是本地竹筷,竹纹清晰,连酒壶都是宜兴紫砂的,壶身上刻着“福”字。
杜府的管家来了,带了些水果,有苹果和橘子,都是本地产的,新鲜得很;荣氏的王经理来了,带了袋新磨的面粉,面粉还带着麦香;永泰的李老板来了,带了罐新熬的蔗糖,糖块晶莹,甜得正;连巷口的老太太都来了,手里提着篮自己种的青菜,青菜还带着露水,说“给大家添个菜,谢谢姑娘的粥”。
黄先生也来了,穿件长袍,很和气,没带手下,就自己来的,还给阿强和阿福发了压岁钱,是银元,亮闪闪的。大家围坐在大堂的大桌子旁,吃着喝着,聊着天,笑声不断,连窗外的鞭炮声都盖不住。
阿强喝多了,脸红红的,红着眼圈说:“要是没有陈老板和陈太太,我现在还在挑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明年,我一定好好干活,帮膳房多赚点钱,多帮些难民!”
朱成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指尖在他肩上轻轻碰了碰——掐了个“醒酒诀”,让他别喝太醉:“傻孩子,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明年,咱们把膳房西边的屋子扩了,专门卖点心,再请些师傅,教更多人做手艺,让大家都有活路,都能吃上热饭。”
陈玄握着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了划,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不用说话就知道彼此的心意。饭后,大家一起到露台看烟花,江面上的烟花炸开,像朵朵盛开的花,红的、黄的、绿的,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巷口的晨粥木桶,木桶上还沾着早上的粥痕,却透着股暖意。
风里带着粥香、面香,还有国货食材的甜香,那是乱世里最踏实的暖,也是朱成碧和陈玄守着的希望。他们悄悄掐了个“祈安诀”,指尖在袖底相扣,没让任何人看见——愿明年风调雨顺,愿国货兴隆,愿每个难民都能吃上热饭,愿这乱世里的暖,能一直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