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长城!(2/2)
朝歌膳房里,大家都沉默着。阿福手里的报纸捏得皱巴巴的,眼圈通红,声音带着哭腔:“怎么能签这种协定呢?这不是卖国吗?咱们的弟兄们在长城流了那么多血,砍了那么多鬼子,难道都白流了?那些当官的,就不想着打鬼子吗?”
张婶叹了口气,手里的针线慢了下来,针脚都歪了:“唉,这世道,苦的还是老百姓和前线的兵啊。咱们小老百姓,管不了那么多大事,能做的,也只有多送点棉衣和粮食,让他们别冻着饿着——至少,咱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朱成碧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更多的小米倒进锅里,熬得更稠了些——难民们听到消息,肯定更难过了,得让他们喝口热粥,暖暖身子。她知道,就算政府和谈了,前线的弟兄们还在受苦,难民们还在挨饿,她的援助不能停——停了,就真的没希望了。
四月初,天气渐渐暖和起来,雪化了,巷子里的泥路变得难走,踩一脚,能沾满鞋底的泥。阿强从长城前线回来了,身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军装,左臂用布条缠着,上面还沾着点血——是在运输物资的路上,遇到了日军的散兵,他和挑夫们躲在草垛里,被发现了,幸好跑得快,只是被流弹擦了下胳膊。
他进门就喊:“陈老板,陈太太,我们把物资送到了!张营长还托我带了封信!”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裹着的信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朝歌膳房陈老板陈太太收”。
朱成碧赶紧接过信,拆开,里面是张粗糙的草纸,字迹虽然歪,却很有力:“多谢朝歌膳房的各位乡亲,棉衣很暖,豆包很甜,弟兄们穿上棉衣,再也不用冻得睡不着觉了。我们在长城,每天都在打鬼子,就算政府和谈了,我们也不撤——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跟鬼子拼到底。等赶走了鬼子,我一定带着弟兄们去朝歌膳房,喝小米粥,吃冻豆包,跟你们好好聊聊长城的红叶。”
信里还夹着片干枯的枫叶,是从长城上摘的,边缘有点卷,却还保持着红色。阿强说:“张营长说,这片枫叶代表他们的心意,让你们知道,他们还在打鬼子,没放弃。”
朱成碧看着枫叶,眼泪掉了下来,滴在枫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陈玄拍了拍她的肩,没说话,只是把枫叶小心地夹进账本里——账本里,还夹着去年老顾送的野菜干、王师傅送的零件、难民们送的感谢信,都是他们这几年的念想。
接下来的日子,虽然《塘沽协定》签订了,但上海的局势并没有好转。日军在租界里的势力越来越大,街上到处都是卖日货的店铺,日货比国货便宜,不少人都买日货,国货商铺的生意越来越差,有的甚至关门了。
李老板的布庄也受到了影响,布价涨了又涨,买的人却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天都卖不出一匹布。伙计们都劝李老板:“老板,别做了,赔本啊!”李老板却摇头:“不行,朝歌膳房还需要布做棉衣,难民们还需要布做衣裳,就算赔本,也得做——我是中国人,不能看着自己人受冻,却去卖日货。”
朱成碧和陈玄也开始想办法节省开支。膳房的腌菜生意不如以前,他们就减少了腌菜的制作,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准备援助物资上;后院的一小块地,之前种着些花草,现在被开垦出来,种上了蔬菜——白菜、萝卜、青菜,都是好养活的,既能自己吃,也能分给难民,省点买菜的钱。
阿福和阿强每天送完物资,就去码头打零工——搬货物、扛大包,虽然累,却能赚点钱,补贴膳房的开支。阿福说:“陈太太,我现在能扛五十斤的包了,能赚五个铜板,够买半斤小米了。”阿强也笑着说:“我能扛六十斤,赚六个铜板,能买斤红豆,熬粥好喝。”
六月初,上海进入梅雨季节,天天下雨,淅淅沥沥的,下得人心里发闷。巷子里积满了水,最深的地方能没过脚踝,难民们的破房子漏雨,有的甚至塌了,只能搬到街上住。
朱成碧和陈玄把柴房扩建了些,加了块木板当屋顶,又收留了五个难民——三个老人,两个孩子。张婶带着王婶她们,缝了些蓑衣和斗笠,送给难民和挑夫:“下雨天,有这个能挡点雨,别淋感冒了——感冒了,没药治,遭罪。”
朱成碧还改做了凉粥,在粥里加些绿豆和莲子,清热解暑,还做了些杂粮饼——用小米、玉米、豆子磨成粉,烙得脆脆的,分给难民,不容易坏,还顶饿。陈玄则用仙力在膳房的屋檐下凝了道“避雨诀”,让雨水别往屋里飘,灶台上就能一直保持干燥,不用怕粥被雨淋了。
七月中旬,老魏从皖南来了,背着个大布包,里面装着些新收的草药和茶叶。老人的脸晒得黝黑,手里拿着根拐杖,是用竹子做的,上面还刻着个“魏”字。“陈玄,成碧,我又来麻烦你们了。”老魏坐在板凳上,喝了碗凉粥,才缓过劲,“山里的游击队还在跟日军周旋,缺药缺粮,希望你们能帮忙送些物资——他们听说你们送棉衣和粮食到长城,都很羡慕,说也想穿暖和的棉衣,吃热乎的饭。”
朱成碧和陈玄立刻答应了:“老魏,你放心,我们这就准备——五十斤小米,三十斤冻豆包,还有几箱草药,明天就让阿强跟你一起送去。”
老魏听了,很开心,握着陈玄的手说:“陈玄,成碧,谢谢你们啊。要是没有你们,山里的弟兄们不知道怎么熬下去。你们放心,只要还有一口气,咱们就跟鬼子拼到底,绝不投降——总有一天,能把鬼子赶出中国。”
八月初,天气变得炎热起来,太阳像个大火球,烤得地面发烫。粥容易变质,朱成碧就把粥煮好后,放在井里冰镇着,喝的时候拿出来,凉丝丝的,很解暑。陈玄则在膳房里凝了层“降温诀”,让屋里的温度低些,粥和饼能保存得久些。
难民们大多在巷口的大树下乘凉,朱成碧就把凉粥和杂粮饼送到树下,分给大家。有个叫阿贵的年轻人,是从东北逃来的,会拉二胡,每天下午都会拉《松花江上》,琴声悲伤,听得大家都掉眼泪。朱成碧就给阿贵送碗凉粥,说:“阿贵,别太难过,总有一天,能回东北的。”阿贵点点头,拉得更起劲了——他说,要让更多人知道,东北还在鬼子手里,不能忘。
九月初,上海的学生们又开始罢课游行,抗议日军在华北的侵略行为,要求政府抗日。这次的游行规模比之前更大,不仅有学生,还有工人和商人,大家举着标语,喊着口号,从南京路过,场面很壮观。
朱成碧和陈玄也去了,推着板车,车上放着凉粥和杂粮饼,给游行的人们送水和吃的:“你们辛苦了,喝点水,吃点东西,有力气继续抗议——你们是好样的,中国有你们,才有希望。”
游行的人们接过水和饼,都很感激,有的学生还说:“谢谢阿姨,谢谢叔叔,我们一定会坚持下去,让政府抗日!”有个女学生,戴着眼镜,给朱成碧递了张传单,上面写着“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朱成碧把传单小心地收起来,夹在账本里——跟之前的枫叶、信件放在一起。
十月初,天气渐渐转凉,树叶开始变黄,又到了该做棉衣的时候。李老板的布庄这次进了更多的蓝布,还带了些新弹的棉花,雪白的,很蓬松。“今年的棉花收成好,价格也便宜点,咱们多做些棉衣,送给山里的游击队和北方的难民。”李老板笑着说,“我还联系了几个布商,他们也愿意捐些布,咱们能多做几百件。”
朱成碧和陈玄也开始准备:阿福和阿强负责买棉花和布料,张婶带着妇女们缝棉衣,朱成碧负责检查棉衣的质量,陈玄负责联系运输的挑夫。大家分工合作,忙得不亦乐乎,后院里每天都能听到缝纫机的声音和大家的笑声——虽然日子苦,但能为抗日出份力,大家都很开心。
十一月初,第一批棉衣做好了,一共五百件,堆在后院里,像座小山。朱成碧和陈玄让阿强和挑夫们分成几批,送到山里的游击队和北方的难民手里。送物资的那天,巷子里的难民们都来帮忙,有的搬棉衣,有的捆布料,有的还送了些自己做的小点心,让挑夫们路上吃。
阿强出发前,朱成碧给他塞了个布包,里面装着冻豆包和草药:“路上小心,遇到日军的岗哨,就躲起来,别硬拼。到了那边,跟游击队的弟兄们说,我们会一直送物资,让他们别担心。”
阿强点了点头,扛着棉衣,跟着挑夫们走了——他说,这次回来,要给朱成碧和陈玄带山里的野果子,说“山里的野果子甜,比上海的好吃”。
十二月初,上海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去年早了些,雪下得不大,却很密,很快把巷子里的泥路盖成了白色。朝歌膳房的生意还是不好,但援助物资却没停过——每天还是熬粥,还是做冻豆包,还是缝棉衣,只是规模比之前小了些,但大家的心意没变。
除夕前几天,巷子里的难民们一起动手,把朝歌膳房的前后院打扫了一遍,还贴了春联和福字——春联是阿贵写的,上联“暖膳续春驱寒夜”,下联“同心抗日盼太平”,横批“家国平安”。福字是孩子们画的,虽然画得歪歪扭扭,却很喜庆。
朱成碧煮了一大锅饺子,是用白菜和猪肉做的馅——猪肉是李老板送的,白菜是后院种的,大家围在大堂的大桌子旁,吃着饺子,聊着天,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却也透着股暖意。阿福和阿强还放了挂鞭炮,是杜先生送的,声音不大,却很响,把巷子里的孩子都吸引来了,围着看,笑着闹着。
陈玄看着这一幕,心里很感慨:“成碧,你看,就算日子再苦,只要大家团结在一起,互相帮助,就一定能熬过去。总有一天,咱们能把鬼子赶出去,过上太平日子——到时候,咱们的朝歌膳房,还开着,做更多的冻豆包和小米粥,招待大家,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地送物资了。”
朱成碧点了点头,眼里闪着光:“是啊,一定会的。到时候,咱们请张营长、老魏、李老板、王师傅,还有巷子里的难民们,都来吃饭,吃饺子,吃冻豆包,喝小米粥,好好庆祝一下。”
除夕夜,雪还在下,巷子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鞭炮声。陈玄悄悄用仙力凝了个小小的祈福灯,灯是用竹篾做的,外面糊着红纸,上面写着“国泰民安,驱逐倭寇”。他把祈福灯挂在膳房的屋檐下,点上蜡烛,灯光在雪夜里闪着微弱却坚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