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新动作(1/2)
圣城南区,与秩序初显的东区仅一街之隔,却仿佛是光与暗的两个极端。踏过那条无形的界线,空气骤然变得沉滞、污浊。灵气不再清灵,而是混杂着煞气的腥甜、陈年血垢的铁锈味、垃圾腐烂的酸臭,以及无数驳杂欲望蒸腾出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浊流。这里的天空似乎都更低垂些,常年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霾,那是混乱法则具象化的薄纱。
街道不再是东区那般平整的青石板,而是坑洼不平的泥泞之地,黑褐色的泥浆里混杂着不明生物的骨骸和破碎的法器残片。两侧的建筑歪歪扭扭,如同相互倾轧的醉汉,墙体上布满了刀劈斧凿、术法轰击的痕迹,以及干涸的、颜色深浅不一的污渍,无声诉说着此地无休止的争斗。大多数窗户被破布、木板甚至锈蚀的铁皮封死,偶尔有缝隙后面,会闪过一双双眼睛——警惕的、麻木的、贪婪的、绝望的——如同暗处窥伺的虫豸。
叶凡行走在一条名为“恶狗巷”的狭窄通道里,脚下传来“噗呲噗呲”的黏腻声响。他刻意收敛了气息,维持在道宫秘境左右,一身青灰布衣早已沾满泥点,看上去与南区常见的、挣扎求存的散修别无二致。金色苦海在体内缓缓流转,源天神觉却如同最精细的雷达,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覆盖着方圆数百丈的范围。
在他的感知中,南区的地脉如同一具被无数寄生虫啃噬的巨兽尸体,支离破碎,多处关键节点被人为截断、污染,用以滋养某些阴邪的阵法,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怨念。灵气流向诡异而暴躁,仿佛有无数张看不见的嘴在暗中贪婪吞噬,又像是濒死者的哀鸣,汇聚成一股绝望的能量涡流。这与东区地脉与红旗共鸣、生机勃勃、道韵盎然的景象,简直是天渊之别。
“滚开!老不死的东西,挡你家爷爷的路了!”前方传来粗暴的呵斥,打断了叶凡的感知。一个衣衫褴褛、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老者,被一个满脸横肉、身着血色劲装的汉子一脚踹翻在泥泞里。老者怀中几个已经发霉发硬的窝头滚落出来,瞬间被污秽吞噬。那汉子修为不过命泉境界,气焰却嚣张跋扈,腰间的弯刀刀鞘上,刻着一个狰狞的滴血刀纹——血刀会的标记。
老者蜷缩着,像一只受惊的虾米,浑身颤抖,连痛苦的呻吟都死死压在喉咙里,只是伸出枯瘦的手,徒劳地想去抓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窝头。
叶凡眼神微冷,如同寒潭投入一颗石子,但涟漪瞬间平复。进入南区的这三日,类似场景他已见过太多。在这里,善良和怜悯是催命符,秩序和规则是笑话。弱肉强食,是唯一通行的、血淋淋的真理。
除了明面上掌控着赌坊、妓院和人口贸易的血刀会,盘踞废弃矿区与商路、杀人越货的黑风寨,以及掌控源石交易、表面光鲜却与冥王殿暗通款曲的青霞门这三大势力外,南区的水,远比表面看到的更深、更浑。
在他的源天神觉感知下,一些看似普通的民居或废弃院落,实则暗藏玄机。有地方隐藏着小型的地下赌斗场,修士如同困兽般厮杀,供人下注取乐,血腥气浓得化不开;有地方弥漫着炼制劣质丹药或毒药的刺鼻气味;更有一些角落,空间波动异常,显然是通往某些见不得光的地下黑市或情报交易所的入口。无数像“恶狗帮”、“毒蛇堂”之类的小型帮派,如同依附在腐肉上的蛆虫,在各大家族的夹缝中钻营,敲骨吸髓。
而最底层的,则是数量庞大的散修和凡人。他们像是这潭淤泥中最微不足道的沉积物,被掠夺,被压榨,被随意践踏。许多人眼中早已失去了光彩,只剩下麻木的绝望,他们是维持这片残酷“生态”最基础,也最悲惨的养分。
“看什么看?小白脸,想给你赵爷松松筋骨?”那血刀会成员注意到了叶凡停留的目光,恶狠狠地瞪过来,手按在刀柄上,一股混合着酒气和血腥味的煞气扑面而来。
叶凡垂下眼睑,如同大多数在此地求生的散修一样,默默向墙边让了让,示弱般地低下头。那汉子得意地嗤笑一声,骂骂咧咧地走远了。叶凡这才上前,弯腰,小心翼翼地将那几个沾满污泥的窝头捡起,指尖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金光,污秽尽去,同时一丝温和的神力悄然渡入老者体内,抚平了他被踹伤的内腑和多年的暗疾。
“拿着吧。”叶凡的声音依旧平和,将变得干净甚至带着一丝温热的窝头塞进老者手中。“往东走,穿过三条巷子,有家新开的‘安济堂’,每天这个时辰施粥,还有懂医术的先生坐诊,可以去看看。”
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中先是难以置信,旋即被更深的恐惧覆盖,他死死攥住窝头,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挤出几个气音:“后生……心善……但快走,这地方……吃人不吐骨头……”说完,他像是怕给叶凡带来灾祸般,猛地挣脱,踉跄着钻进旁边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破洞,消失不见。
叶凡直起身,目光扫过巷子两端几个若隐若现、不怀好意的窥视目光,那些目光在与他对视的瞬间,又迅速缩回了阴影里。他心中了然,这“安济堂”,是王胖子和赵大丫根据他的指示,在南区边缘设立的第一个明面据点,以施药、施粥为掩护,慢慢接触和吸纳底层民众,同时也是一个重要的情报节点。然而,在这南区,行善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他继续前行,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每一步都在脑海中完善着南区的地图与势力分布。路过“千金坊”——青霞门旗下最豪华的赌石坊,雕梁画栋,门前车水马龙,进出的修士大多衣着光鲜,气息不俗,道宫、四极秘境比比皆是。坊市上空笼罩着隐晦而强大的阵纹波动,带着青霞门独有的清辉灵力印记,但在叶凡的源天神觉下,这清辉之下,却缠绕着几丝难以察觉的、来自地底深处的阴秽死气。坊市深处,至少有三道化龙秘境的气息沉浮,如同蛰伏的凶兽。
而在更阴暗的角落,一些穿着灰色或黑色兜帽长袍、气息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出没。他们身上带着淡淡的、与那晚冥王殿杀手同源的腐朽死气,行动诡秘,似乎在搜寻着特定命格的生灵,或是……在布置某种汲取生命与灵魂的邪恶阵法。南区每日莫名其妙的失踪人口,大多与他们有关。
这潭水,太深了。青霞门、血刀会、黑风寨、冥王殿,以及无数大小帮派和亡命之徒,共同构成了一个庞大而畸形的食物链。他们彼此之间为了利益争斗不休,血流成河;但一旦有外部力量试图改变现状,他们又会默契地形成一种松散的同盟,共同绞杀“异类”。这里的平衡,建立在绝对的混乱与暴力之上,任何秩序的萌芽,都会被瞬间碾碎。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将南区的污浊与破败染上了一层凄艳的色彩。叶凡回到了那座作为临时据点的废弃石楼。相比三日前,石楼周围被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布下了数层隐蔽的预警和防御阵法,隐隐透出的肃杀之气,让附近一些窥探的宵小略微收敛。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氛围并未减少,反而因为街道办的存在,如同在滚油中滴入了冷水,潜流更加汹涌。
楼内,油灯的光芒摇曳,映照着众人凝重而疲惫的脸庞。核心成员齐聚,气氛压抑。
“叶先生,”王胖子率先开口,他刚从一个地下情报贩子那里回来,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情况不妙。血刀会的三当家‘血手屠夫’刚才公然放话,说我们这群东来的‘肥羊’不懂规矩,要我们三天内滚出南区,否则……鸡犬不留,还要把我们的尸骨挂在寨门上示众。”他顿了顿,补充道,“黑风寨的探子这两天在我们周边的几条街出现的频率明显增加,像是在摸我们的底。另外,我收到风声,青霞门内部对我们似乎也有不同看法,有主张直接驱赶的,也有想……‘招安’我们的。”
老赵“嘭”地一声将他那根已经砸碎过几个不开眼混混脑袋的玄铁擀面杖顿在地上,满脸煞气:“呸!一群腌臜泼才!真当老子是面团捏的?叶先生,只要你下令,我老赵今晚就带人去把那‘血手屠夫’的狗头拧下来当夜壶!”
赵大丫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色,她主要负责接触底层:“我这几天尝试接触了一些妇孺,她们……很害怕。稍微多说几句,就吓得脸色发白。有个大嫂偷偷告诉我,之前也有过像我们这样,想来南区‘做点好事’的小门派或者散修团体,最开始也挺有声势,但最后……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是被联手做掉了,也有人说,是被冥王殿抓去练了邪功……”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凡身上。环境之恶劣,形势之严峻,远超预期。单纯的武力,或许能打赢一两场,但面对这盘根错节、深不见底的泥潭,又能挥动几拳?
叶凡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桌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而沉稳的“笃笃”声。他闭着眼,脑海中飞速闪过这三日的所见所闻:泥泞的街道、麻木的眼神、嚣张的恶徒、隐藏的邪修、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以及,那深藏于地底,被污染、被窃取的地脉悲鸣。
良久,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初入南区时的冰冷和审视,而是沉淀下来的、如同深渊般的冷静与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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