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碗热汤面，市长与老兵的深夜长谈（2/2）

她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重新搭建起了一座沟通的桥梁。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被端上了桌。面条很简单，只有几根青菜，卧着一个荷包蛋，再淋上一点酱油和香油。但在这样寒冷的夜里，那股朴素的香气，却足以温暖人心。

三个人围着一张小小的方桌，默默地吃着面。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吸溜面条的声音。

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夏清月放下筷子，看着常贵，轻声说：“谢谢您，面很好吃。”

常贵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活气。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一个斯文清秀，一个气质清冷，他们吃面的样子很香，没有丝毫的嫌弃。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但不再是之前那种心如死灰的调子。

“想听您说说话。”夏清月说，“听您说说，到底受了什么委屈，为什么不想活了。”

常贵沉默了。他拿起桌上的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更加沧桑。

“说了……有用吗？”他问，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在问自己。

“您不说，就永远没用。”夏清月看着他的眼睛，“您说了，我保证，一定有用。”

常贵又抽了一口烟，呛得咳嗽起来。他咳了很久，仿佛要把肺里的浊气和这辈子的委屈都咳出来。

终于，他开口了。

“他们……不是人。”

他开始讲述，声音很慢，断断续续，像是在回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他说，拆迁公司最开始来人的时候，客客气气，一口一个“老爷子”，一口一个“老英雄”，说政府有好政策，保证让他住上敞亮的新楼房，还能拿到一笔丰厚的补偿款。这是“红脸”。

他信了。

可当他提出，补偿标准要按照市里的红头文件来执行时，对方的脸就变了。

来的人换了，变成了那个叫张狂的心腹。那个人不带笑，只谈“规矩”，把合同拍在桌上，告诉他，整个片区都是这个价，他一个人别想搞特殊，要么签字，要么后果自负。这是“白脸”。

常贵当过兵，一身的硬骨头，自然不吃这一套。他把人赶了出去，准备去市里上访。

然后，噩梦就开始了。

先是家里的窗户，半夜被人用石头砸了。接着，门口被人泼了红油漆，写满了污言秽语。他出门买菜，会被一群小流氓围住，推推搡搡，阴阳怪气地“问候”他全家。

他报过警，警察来了，做了笔录，可那些人滑得像泥鳅，根本抓不到把柄。警察前脚走，他们后脚就又来了。

“他们不敢打我，他们知道打伤了老兵，事情就闹大了。”常贵的嘴角，扯出一丝凄凉的笑，“他们就折磨你，让你睡不好觉，出不了门，让你活在恐惧里。他们说，老爷子，您年纪大了，可别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候钱没拿到，命先没了，多不划算。”

这就是“黑社会”。

红脸唱罢白脸登场，白脸吓不住就黑道恐吓。三驾马车，轮番上阵，一点点碾碎你的尊严，耗尽你的精力，击溃你的心理防线。

“最后一个来找我的，还是那个唱红脸的。”常贵掐灭了烟头，“他提着水果，一脸同情地跟我说，‘老爷子，我们也没办法，上面压得紧，您就别为难我们了。您看，您斗得过他们吗？胳膊拧不过大腿啊。签了吧，签了就都清净了。’”

“那一刻，我才真的……绝望了。”

常贵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我守过边疆，我不怕死。可我不想这么窝囊地活着。我写了遗书，就想穿着这身军装走，告诉他们，我们当兵的，骨头是硬的，就算是死，也不会向他们下跪。”

林默默默地听着，他的拳头在桌子底下攥得发白。他脑中的剧本系统，此刻已经不再刷新任何选项，只是静静地记录着夏清月的情绪变化。

【目标：夏清月】

【情绪状态：平静（表层），愤怒（98%），杀意（2%）】

那百分之二的杀意，虽然微弱，却像冰山下的火山，让林默感到一阵心悸。

夏清月自始至终没有插话，她只是静静地听着，脸色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湖水。但林默能看到，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已经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当常贵讲完最后一个字，屋子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说完了，心里……舒坦多了。”常贵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座大山，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一些。

夏清月终于动了。她站起身，走到常贵面前，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也没有做出任何空洞的承诺。

她只是对着这位老人，对着那枚闪亮的军功章，深深地，鞠了一躬。

常贵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被夏清月按住了肩膀。

“老人家，您好好休息。”夏清月直起身子，声音恢复了市长应有的沉静与威严，“您放心，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打扰您。”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那片深沉的黑暗，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刀。

“这江州的天，黑不了。”

她看着林默，一字一句地说道：“这盘棋，不能只在江州下。今晚你听到的每一个字，都给我记清楚了。”

“明天，我要让省委书记的桌上，多一份来自江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