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第一次全体会议（2/2）

问题一抛出，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变了。

刚才还热络的钱德发，笑容收敛了许多。电力公司的赵总放下了原本抱在胸前的手。建委的孙主任，拧开他的保温杯，吹了吹热气。

沉默了大概半分钟，还是钱德发这个“老大哥”先开了口。

“林主任，您这个问题，提得非常有前瞻性，非常有战略眼光！”他先是一顶高帽子送上，“说实话，这个问题，也是我们水务集团多年来的一块心病啊。”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但是呢，困难也是客观存在的。您看，我们绿洲市的供水管网，大部分还是七八十年代铺设的，老化严重，跑冒滴漏是家常便饭。想要升级改造，那可不是一笔小钱啊！集团年年打报告，市里的财政也紧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电力公司的赵总立刻跟上，他的语速不快，但逻辑清晰：“钱总说的是实情。我们电力系统也一样。绿洲市的电网末端效应很明显，主变电站常年是满负荷甚至超负荷运转。要搞应急备用，就得新建一条高压线路，还得配独立的储能站。这个投资，没有省里点头，我们市公司根本拿不下来。”

两人一唱一和，把皮球干脆利落地踢给了“钱”和“上级”。

最后，一直没说话的孙主任，喝了一口枸杞茶，慢悠悠地开了腔，算是做总结陈词。

“两位老总说的，都是大实话。从我们建委的角度看，无论是新的供水管廊，还是高压线路，都涉及到城市总体规划的调整。这需要组织专家论证，要开听证会，要公示，还要报省里审批……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没个一年半载，连施工许可都拿不到。”

三个人，三种说辞，一个意思：您提的这个事，很好，但很难，我们做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一套行云流水的太极推手，把林默那个宏大的问题，推回了虚无缥缈的未来。

办公室里，那几个从京城来的“敢死队员”，脸色都不太好看。老刘低着头，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冯姐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小张更是气得脸都有些涨红，他很想拍案而起，问问他们，既然这么难，你们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但他们都忍住了，因为林默没有动。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谦逊的、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真的是在认真听取专家意见。

等到三人都说完，办公室里再次陷入安静，只剩下窗外“沙沙”的风声。

钱德发看着林默，心里已经有了底。又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京城书生，被他们三言两语就给绕进去了。他估摸着，这位林主任接下来就该说“困难我了解了，大家辛苦了，我们再研究研究”之类的话，然后今天这个会就可以胜利结束了。

他甚至已经在盘算，中午那顿酒，是喝茅台还是五粮液。

林默确实开口了。

“三位领导的难处，我都听明白了。”他的声音很诚恳，“看来，建立全市的应急体系，确实是个系统工程，急不得。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嘛。”

钱德发脸上的笑容又舒展开来，他点点头：“是这个道理，林主任深明大义。”

“不过……”林默话锋一转，那平缓的语调里，像是突然藏进了一根针，“全市这样的大工程，我们可以慢慢规划。但有些小问题，我看是不是可以先着手解决一下？”

钱德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强笑着问：“林主任您指的是？”

林默没有看他，而是拿起桌上那几张薄薄的纸，轻轻敲了敲。

“比如，我们试验区办公室所在的这个招待所，供水问题就很大。”

他的目光，终于从那几张纸上抬起，第一次，正视着水务集团的钱德发总经理，笑容依旧温和，说出的话却让办公室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钱总，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管道老化，能让一个入住率不到三成的招待所，一个月的用水量，比旅游旺季满员的时候，还要翻上一倍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