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冰塔疑阵窃语惑心(2/2)
“…看呐…小心你身边的人…他在偷偷拿出匕首…他想害你…”充满恶意的低语直接针对团队内部信任,试图播下猜疑的种子。
“…宝藏…耀眼的光芒…就在那冰塔后面…无数的金银珠宝…上古神器…”贪婪的煽动,直指人性中对财富力量的渴望。
“…放弃吧…没用的…你们永远找不到出口…就像之前那些迷失者一样…化为冰雕…”带着绝望和嘲弄的断言,试图摧毁最后的意志。
这些窃窃私语内容不一,情绪各异,语调逼真,但都无比“真实”地往人的脑子里钻,精准地试图撩拨起每个人内心最深处潜藏的欲望、恐惧、焦虑和不信任。它们恶毒地混合在那些被扭曲放大的自身环境噪音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以分辨,其凶险阴毒程度,比百灵哀叹谷那直来直去的精神冲击幻境更加隐蔽,更加防不胜防,如同缓慢生效的剧毒。
徐逸风紧守灵台清明,努力运转内力,试图在脑海中建立起一道屏障,过滤着那些无孔不入的干扰性窃语,全力维持着脑海中地图所提供的方向感,试图带领队伍沿着一条直线穿行。然而,这迷宫的复杂程度远超纸上谈兵。冰塔与石林的排列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含某种极其玄奥的、专门扰人感知和方向感的规律,光线在不同角度的、如同万花筒般的冰面上反复折射、散射,极易造成严重的视觉误差和方向错觉,甚至连影子都会欺骗主人。
在数次被诡异莫名的窃语引偏方向,或是在岔路口因无法进行有效沟通而凭借少数服从多数的错误手势选择错误路径后,他们徒劳地绕了一个巨大而疲惫的圈子,耗费了大量时间和体力,竟然又回到了不久前一处由夏侯琢用匕首在冰面上刻下的十字标记附近!
“又…又回来了?!”陈文脸上露出极度挫败和一丝绝望的神色,虽然无法出声,但那夸张而痛苦的口型分明表达出了此刻所有人心中的惊悸与无力。在这种环境下,连最基本的交流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更别提协同探索、集思广益了,团队的力量被削弱到了极点。
赵莽气得满脸通红,脖颈上青筋暴起,胸腔剧烈起伏,他死死握着拳头,恨不得立刻挥舞砍刀将那些不断制造回声和低语的、嗡嗡作响的诡异冰塔统统砍倒砸碎,却被徐逸风严厉至极的眼神死死制止。夏侯琢也是眉头紧锁,不断打量着四周冰壁的纹理和地面的痕迹,试图找出某种人工布局的蛛丝马迹,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
徐逸风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沸腾的心绪冷静下来。他打出一连串明确的手势,示意全体原地停下,背靠背围成一圈,尽可能忽略那些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恶毒的无孔不入的窃窃私语,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让过度紧张和躁动的心神先慢慢平复下来。
他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任何盲目的前进都只会白白浪费宝贵的体力,甚至可能陷入更深的迷失和绝望,必须找到破解之法。
在绝对的、自身努力维持的静默中(尽管环境的噪音和低语依旧),团队成员开始各自运用自己的能力与智慧,尝试理解并破解这前所未见的诡异声学迷宫。
陈文蹲下身,不顾冰寒,用手指在覆盖着薄雪的冰冷地面上快速划拉着什么,眼神专注而狂热。他飞速地检索着自己的记忆库,回想起某些极其冷僻、近乎失传的古籍轶闻中,似乎隐晦地提到过古代方士或异族利用特殊地形和声音原理布置迷阵的记载,称之为“音律遁甲”或“回风奇阵”,其原理深奥,涉及声音的折射角度、共鸣频率以及对人心神产生的特定影响。他试图结合观察到的冰塔高度、彼此间距、表面曲率和石林分布,在脑海中构建模型,艰难地推算那些可能存在的、声音扭曲效应最弱的“声节点”或相对安全的路径,并在雪地上画出只有他自己能懂的符号。
夏侯琢则更加关注那些可能存在的、被忽略的人工痕迹。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黝黑的石柱底部和冰塔基座,注意到某些地方,似乎有一些极其古老、几乎被岁月和风雪完全风化磨平的刻痕,那不像装饰性的图腾,反倒更像是某种测量用的刻度、方向标记或是某种循环的计数符号。他大胆地猜测,这片迷宫或许并非完全天然形成,而是在天然形成的奇异地貌基础上,经过古代先民某种程度的刻意改造或利用,其布局或许遵循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固定而简单的规律,比如…特定的步数?或是遵循某种特定的、有节奏的移动模式?
而雪狐,她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睛,绝美的脸庞在幽蓝冰光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她那异于常人的、近乎野兽般的敏锐感知,此刻全力集中在听觉上,但并非在听那些具体的、蛊惑人心的窃语内容,而是在努力分辨两种声音在本质上的细微区别:一种是纯粹物理现象产生的、无意识的回声和折射,它们虽然混乱,但有其固定的、可循的声学规律;另一种…则是那些似乎蕴含着情绪和明确意图的、“活”的、带有精神污染特性的低语。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干燥的空气中轻轻颤动,仿佛在捕捉无形声波的流向、强度和那微乎其微的频率差异,她的眉头越蹙越紧,冰蓝色的眼眸在眼皮下快速转动,似乎隐约捕捉到了那两种声源在发出点或振动模式上的一丝异常差异,但那感觉飘忽不定,如同游丝,难以精准捕捉和确认。
徐逸风自己,则再次将心神沉入那份烙印于脑海的、来自哑叟的珍贵地图。地图抽象地标注了穿过此地的路径方向,但在这具体、复杂、充满动态干扰的环境中,如何将那条抽象的线与现实世界中不断折射光线、扭曲声音的、实体化的冰塔石林一一对应起来,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他尝试不再完全排斥那些蛊惑性的低语,而是将其也作为一种重要的环境因素来考量,逆向推断其产生和聚集最为强烈的源头区域,或许那里正是迷宫扭曲感知力量的核心所在或能量节点,需要避开甚至…摧毁?
就在这死寂的、内部高速运转的思考与无声的外部观察中,时间一点点流逝,寒冷逐渐渗透进静止不动的身体。而那些窃窃私语似乎因为他们的静止和沉默而变得更加猖獗、焦躁,愈发变本加厉地试图钻进他们的脑海,语调变得更加急促,内容也更加挑拨离间和恶毒。
赵莽忍得极其辛苦,额头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古铜色的脸憋成了紫红色。这种无能为力、只能被动承受的困境几乎要将他逼疯。终于,他猛地睁开铜铃般的双眼,胸膛剧烈起伏,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就准备用他那足以震落冰棱的最大嗓门,不顾一切地怒吼一声,试图用最原始、最狂暴的方式打破这令人发疯的僵局和寂静——
一直高度警惕着他状态的王五和夏侯琢脸色剧变,同时闪电般出手!王五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捂住他的嘴,另一条铁臂则死死箍住他的胸膛;夏侯琢则迅速锁住他的一条胳膊,用力向下压制。两人配合默契,硬生生将他这足以引来灾难性回声风暴的冲动行动扼杀在了摇篮之中。赵莽瞪圆了眼睛,发出“呜呜”的沉闷声响,一脸的不甘、委屈和巨大的烦躁。
徐逸风立刻投来严厉如冰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力地摇了摇头。打破寂静的后果,他们刚才在入口处已经领教过了,那只会引发更混乱、更巨大的声学灾难,让情况变得不可收拾,甚至可能触发更未知的危险。
探索陷入了彻底的僵局。这片由万年寒冰与古老岩石构成的诡异迷宫,用它独一无二、无声胜有声的方式,将这支疲惫却坚韧的队伍牢牢地困在了其中,寸步难行。而那些无处不在、冰冷恶毒的窃窃私语,正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缓缓缠绕而上,吐着信子,考验着每个人意志力的极限,试图将他们拖入永恒的迷失与疯狂。
(第六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