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密令接·竹筒蜡封赤鹰符(1/2)
暖阁内,世子重新沉入安稳的睡眠,呼吸均匀,小脸上褪去了骇人的青紫,只余下大病初愈的虚弱苍白。寅时已过,窗外的天光彻底压倒了夜色,灰白色的晨曦透过窗纸,将室内烛火的昏黄逼得节节败退,映出一片冷清的光景。
冷焰独自坐在窗边软榻上,右腕的肿胀疼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因一夜的紧绷和劳碌愈演愈烈,如同有无数细小的烧红烙铁在其中灼烧、碾磨。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比那窗纸还要白上几分,只能用左手死死扣住右小臂,借助那一点对抗性的压力来维持表面的平静。
萧绝方才离去时那最后一眼,充满了审视与未散的疑窦,像一把无形的刀悬在头顶,提醒她危机从未真正解除。与虎谋皮,每一步都踏在万丈深渊的边缘。
帘幕轻响,去而复返的并非萧绝,而是去而复返的定北侯夫人。
她去外间匆匆整理了一下仪容,换下了那身被泪水、药汁沾染得狼狈不堪的衣裳,发髻也重新抿过,但眼底深重的疲惫与血丝却无法掩盖。然而,与之前那绝望崩溃的模样已是天壤之别,她的眼神里重新有了光,那是一种失而复得、近乎虔诚的庆幸与感激。
她手中端着一个黑漆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粳米粥,几样精致小菜,还有一小碟厨房刚赶制出来的、容易克化的点心。
「王妃娘娘,」侯夫人走到冷焰面前,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甚至是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您守了一夜,滴水未进,定然饿极了。厨下刚备了些清淡吃食,您多少用一些,垫垫肚子。」
她的目光落在冷焰那明显不自然下垂、肿胀不堪的右腕上,眼中掠过真切的愧疚与感激:「您的手……都是为了铖儿……府上有最好的伤药,我这就让人……」
「不必劳烦夫人。」冷焰出声打断,声音因忍痛而比平日更显清冷几分,「世子刚醒,还需夫人精心照料。我略坐坐便好。」
她并非不饿不累,但在此刻的摄政王府,她谁的东西都不敢轻易入口,谁的善意都不敢轻易接受。更何况,这侯夫人的感激能有几分真,几分久,尚是未知之数。
侯夫人见她拒绝,神色间更显焦急与不安,仿佛冷焰不用这餐饭,便是还未原谅她之前的冒犯,或者不愿接受她的谢意。她将托盘轻轻放在软榻旁的小几上,忽然退后一步,竟是提起裙摆,又要跪下去!
「王妃娘娘!您若不嫌弃,就请用些吧!否则……否则妾身实在心中难安!您对铖儿恩同再造,若非您,铖儿他……他只怕已经……」话语未尽,她又哽咽起来,只是这次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怕惊扰了床上的孩子。
冷焰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侯夫人这般作态,若是引来外人,反倒不好。她虚抬了左手:「夫人请起。我用便是。」
侯夫人这才破涕为笑,连忙起身,亲自将粥碗和小菜端到冷焰面前,又将银箸用帕子擦了又擦,才双手奉上。
冷焰接过银箸,左手执箸,动作略显生涩,但姿态依旧从容。她只略略用了些粥,点心和小菜并未动。粥是温热的,米香浓郁,入口即化,确实能稍稍抚慰空乏的肠胃。
侯夫人见她肯吃,脸上笑意更深,守在旁边,像是生怕伺候不周。
用罢半碗粥,冷焰放下银箸,接过侯夫人及时递上的温茶漱了漱口,这才抬眸看向对方,淡淡道:「夫人不必如此。救治世子,亦是王爷之命,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她刻意将功劳推给萧绝,既是自保,也是试探。
侯夫人却用力摇头,她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可闻,眼神里充满了后怕与清醒过来的认知:「娘娘不必自谦。妾身虽愚钝,却也看得分明!昨夜太医署那几位国手都已摇头……若非娘娘力排众议,出手相救,铖儿他……只怕等不到王爷回来主持公道!」她说到最后,声音再次颤抖,带着刻骨铭心的恐惧。
「王爷是给了娘娘机会,但真正从阎王爷手里抢回铖儿这条命的,是娘娘您!这份天大的恩情,我定北侯府上下,永世不忘!」她的话语极其恳切,目光灼灼,仿佛要将心掏出来证明一般。
冷焰静静听着,面上并无多少动容,心中却在飞速盘算。侯夫人此刻的感激或许是真心,但这份真心在巨大的利益和权力面前能维持多久?定北侯府手握兵权,却备受萧绝猜忌压制,这份感激之下,是否也藏着想要借她之力摆脱困境的算计?
她需要的是可靠的盟友,而非一时冲动的感恩者。
「夫人言重了。」冷焰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思绪,「世子平安,便是最好的结果。日后还需静心调养,切勿再出差错。」
侯夫人连连点头:「是是是,一定谨遵娘娘吩咐!」她看着冷焰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那触目惊心的右腕,犹豫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决断。
她再次警惕地扫了一眼门口方向,确认无人靠近,然后从袖中极快地取出一个物件,以身体为遮挡,迅速塞入冷焰放在膝上的左手中。
那物件入手微沉,冰凉,是一个比拇指略粗、寸许长的细小竹筒,两头都以厚厚的蜡封得严严实实,上面似乎还刻着什么极细微的图案。
冷焰心中猛地一跳,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左手掌心无声地合拢,将那小小的竹筒紧紧握住。指尖传来竹筒的微凉和蜡封的滑腻感。
「娘娘,」侯夫人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紧张,「此物……请您务必收好!万勿让第三人知晓!」
冷焰没有立即去看那竹筒,也没有问这是什么,只是抬眸,清冷的目光直视侯夫人,带着询问。
侯夫人嘴唇微颤,眼中有挣扎,有恐惧,但最终都被一种为母则刚的决绝压下。她急速地低语道:「娘娘今日救我铖儿,不仅是救了他一命,更是救了我!救了我定北侯府满门!铖儿若是没了,我断然活不下去,侯爷远在边关,若闻此噩耗,只怕……只怕也会生出大乱子!到时王府……朝廷……后果不堪设想!」
她顿了顿,吸了口气,继续道:「妾身人微言轻,在王爷面前说不上话,府中如今处境……娘娘想必也看得出。这份恩情,妾身无以为报!此物或许……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助娘娘一臂之力。若娘娘将来有所需……或遇危急,可凭此物,设法联系城外西山皇觉寺的慧明大师,他或能……为娘娘传递一二消息。」
她的话语含糊,并未明说竹筒具体是何物,也未说慧明大师究竟是何人,但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却足以让冷焰心惊!
这绝非普通的谢礼!西山皇觉寺乃是皇家寺院,香火鼎盛,却也人员复杂。这慧明大师是僧是俗?是侯府旧部?还是其他势力?这竹筒内的东西,又能如何助她?
更重要的是,侯夫人此举,无疑是在暗中向她递出结盟的橄榄枝,甚至是一种投资!她是在赌,赌冷焰绝非池中之物,赌她将来或有需要借助侯府力量的一天,而侯府,或许也同样需要借助她来做些什么,比如……摆脱萧绝的严密控制,尤其是让世子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电光火石间,冷焰脑中已闪过无数念头。风险极大!一旦此事泄露,被萧绝知晓,两人皆是灭顶之灾。但收益,也可能超乎想象!定北侯府在军中的影响力,或许能成为她将来复仇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这是一场豪赌。
冷焰握着那枚小小的、却重若千钧的竹筒,掌心竟微微沁出冷汗。她能感觉到侯夫人同样紧张的目光,那目光里充满了期盼、恐惧,以及一丝破釜沉舟的勇气。
此刻若拒绝,便是拒绝了这份潜在的同盟,也可能寒了侯夫人的心,之前的冒险相救效果大打折扣。若接受,便是踏上了一条更加危险的道路,与定北侯府的利益捆绑更深。
她没有太多犹豫的时间。
冷焰缓缓收拢五指,将那竹筒彻底握入掌心,声音低而清晰,同样以气音回应:「夫人的心意,我明白了。此物,我暂且收下。」
侯夫人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relief(宽慰)和激动,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终于为家族找到了一条可能的出路。她重重吁出一口气,眼圈又红了,这次却是带着笑意的:「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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