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焦尸腹裂蛊虫涌 金蝉脱壳计连环(1/2)
乱葬岗的夜,浓得化不开。腐臭与死亡的气息交织,钻进鼻腔,黏腻得令人作呕。寒风掠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几簇幽绿的鬼火在堆积如山的尸骸间跳跃不定,更添几分阴森。
「汪汪汪!嗷呜——」
几条体型硕大、肌肉虬结的獒犬正焦躁地在一片相对新鲜的焦黑尸堆前狂吠不止,它们粗壮的爪子刨着冰冷板结的土地,猩红的舌头耷拉着,涎水混合着泥污滴落,兽瞳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光芒。牵引它们的龙骧卫精锐几乎要拖拽不住。
萧绝负手立于不远处,一身玄色蟒纹常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面沉如水,下颌线绷得极紧,深邃的眼眸比这乱葬岗的寒风更冷,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片被獒犬重点关注的焦尸区域。火把在他身侧噼啪燃烧,跳跃的光影将他俊美却戾气深重的面容映得明明灭灭。
「王爷,」一名副将上前,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猎犬的反应异常激烈,似乎……就是这里了。」
就在一个时辰前,萧绝亲自带着这些曾嗅过冷焰旧衣的獒犬,从王府出发,一路追踪那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活人气息”。猎犬起初在城中徘徊不定,最终竟一路狂吠着冲出了城,直扑这处皇家弃置无名尸的乱葬岗!
萧绝的心,也随着猎犬越来越兴奋的状态,一点点沉下去,又诡异地提起来。沉的是,若冷焰真的未死,却落得曝尸于此的下场,那他这些时日的愤怒、怀疑、乃至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岂非成了天大的笑话?提的是,他内心深处,那不肯熄灭的怀疑之火——那个女人,诡计多端,岂会轻易化为焦尸?
「挖。」薄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冰冷彻骨,不带一丝情绪。
「是!」士兵们不敢怠慢,尽管恶臭扑鼻,仍硬着头皮,拿起带来的铁锹、钩镰,开始在那片焦黑狼藉的尸堆中翻找。
火光下,一具具扭曲碳化的尸身被拖拽出来,情形可怖至极。有些已被野狗啃噬得残缺不全,白骨森然。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令人窒息。
獒犬愈发狂躁,拼命朝着其中一具体型看似与冷焰相仿、烧得尤其彻底的焦尸咆哮,若非铁链束缚,几乎要扑上去撕咬。
「王爷,这具!」士兵用钩镰将那具焦尸彻底拖拽出来,平放在空地上。
那尸身早已面目全非,浑身焦黑碳化,只能勉强看出人形,散发着一股混合了焦臭与腐坏的怪异气味。
萧绝踱步上前,目光如鹰隼般细细扫过。的确,很像。身高、体量,甚至残存的衣物碎片也隐约能辨出是王府材质的丝绸……
一名仵作模样的中年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查验。他强忍着不适,翻动了一下焦尸的手脚。
「王爷,」仵作声音发颤,「尸体烧毁过于严重,体表特征难以辨认。不过……不过看指骨形态,似是女子。而且……左手小指处,似乎套着一枚……一枚被烧得变形的戒指……」
旁边有侍卫立刻将火把凑近。
果然!在那焦黑蜷缩的左手小指根部,紧紧箍着一圈扭曲变形的金属物,虽被高温灼烧得失去原貌,但隐约能看出原本的戒圈形状,其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极细微的宝石镶嵌痕迹!
——冷焰被送入水牢前,身上所有首饰皆被除去,唯独这枚她自北狄带来的、样式古朴的细戒,因看似不值钱而被狱卒忽略,得以留存!
萧绝的瞳孔骤然收缩!
难道……真的是她?真的就这么死了?一场大火,将他所有的怀疑、不甘、愤怒,都烧成了一具丑陋冰冷的焦炭?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怒和空茫瞬间席卷了他!他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与她周旋、折磨、对抗,她怎么能……怎么敢就这样轻易地、无声无息地烂死在这乱葬岗?!
「检查仔细!」萧绝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濒临失控的紧绷。
「是,是……」仵作吓得冷汗直流,连忙取出工具,试图从那枚变形的戒指上找到更多证据。
就在这时,那几条被士兵死死拉住的獒犬像是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刺激,猛地爆发出一阵更加狂烈急躁的吠叫,其中最强壮的那条竟猛地挣脱了束缚,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扑向那具焦尸!
「畜生!回来!」士兵惊呼,想要阻拦已是不及!
那獒犬训练有素,目标明确,一口便狠狠咬向焦尸那微微鼓起的腹部!它似乎认定那里面藏着它追寻的“气味”源头!
「嘶啦——」
焦脆的皮肉根本经不住獒犬的利齿撕扯,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破裂声!
然而,预想中的内脏横流并未出现。
下一瞬,异变陡生!
就在焦尸腹腔被撕开的刹那,一个约莫拳头大小、以某种极薄肠衣或油纸包裹的小包赫然暴露出来!而獒犬的利齿,恰好咬破了这个小包!
「噗——」
一股浓郁刺鼻的、难以形容的腥甜气味猛地爆开!
紧接着,无数细密如沙粒、通体赤红、长着细小翅膀的怪异虫蛊,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那破裂的小包中疯狂涌出!瞬间就爬满了獒犬的口鼻、头部!
「嗷呜——呜呜——」
那凶猛无比的獒犬发出一连串凄厉痛苦到极点的哀嚎,猛地松开嘴,疯狂地甩动头部,用爪子胡乱抓挠,似乎痛苦不堪。它的眼睛、鼻子、嘴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胀、溃烂、流出黑血!
不过眨眼功夫,那硕大的獒犬竟抽搐着倒地,口吐白沫,浑身散发出同样的腐臭气息,眼见是不活了!
而那群涌出的赤红蛊虫,在空中短暂地盘旋飞舞,发出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似乎被活物的气息吸引,竟有部分朝着离得最近的士兵和另一条獒犬扑去!
「毒虫!是毒虫!快退开!」副将骇得魂飞魄散,厉声尖叫起来!
士兵们惊恐万状,连连后退,慌忙挥舞火把试图驱赶。另一条獒犬也被几只蛊虫扑上,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火把乱舞,人影踉跄,惊叫声、犬吠声、蛊虫的嗡嗡声响成一片!
唯有萧绝。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火星和混乱的人影似乎都离他远去。
他死死地盯着那具腹腔洞开、露出内部空空如也(除了那个诡谲的毒包)的焦尸,又看向那条顷刻毙命的獒犬和混乱的场面。
没有悲恸,没有震惊。
一种极致的、冰寒刺骨的明悟,伴随着滔天的怒火,瞬间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寸血液!
假的!
全是假的!!
这具焦尸是假的!这枚戒指是故意留下的诱饵!这个毒虫包,是早就设计好的、用来毁灭证据、阻止追踪甚至反杀追踪者的最后一道毒计!
她早就料到了!料到了他可能会不死心,可能会用猎犬追踪!所以她布下了这个恶毒无比的局!用一具不知从哪弄来的女尸,精心炮制,甚至不惜留下戒指作为“铁证”,引他上钩,让他亲眼“确认”她的死亡!而一旦有人试图深入查验,就会触发这同归于尽的毒蛊装置!
好狠的手段!好精密的算计!好一个金蝉脱壳!!
「冷、焰!」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萧绝的齿缝间碾磨出来的,带着血腥的气息和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嗜血的利刃,扫过混乱的乱葬岗,扫过漆黑的夜空,仿佛要穿透这重重迷雾,将那个一次次戏耍他、挑战他极限的女人揪出来,挫骨扬灰!
她没死!她一定没死!
不仅没死,她还在暗中冷冷地注视着他,嘲笑着他的愤怒,欣赏着他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狼狈!
「呵……呵呵……」萧绝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在这尸骸遍地的乱葬岗上回荡,显得无比瘆人。
周围的士兵和仵作都吓傻了,惊恐地看着他们状若疯魔的主子,连躲避毒虫都忘了。
萧绝猛地止住笑声,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敛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却比任何怒吼都可怕的冰冷。
「处理干净。今日之事,若有半字泄露,诛九族。」
他丢下这句话,甚至不再看那焦尸和死狗一眼,猛地转身,玄色大氅在风中划出一道决绝凌厉的弧线,大步离去。
背影森寒,宛若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他现在无比确定,那个叫冷焰的女人,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
而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
同一片夜空下,京城西市,一间刚刚盘下、尚未正式开张的绢帛铺子后院。
烛光如豆,勉强照亮简陋的屋内。
冷焰正对着一盆清水,仔细地清洗着双手。指缝间残留的,是极淡的、一种特殊药蜡和植物汁液混合的气息——正是用于密封那焦尸腹中毒包的关键材料。
福忠安静地站在一旁,手中捧着一块干净的布巾,昏黄的灯光将他佝偻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的眼神复杂,既有对主子计谋得逞的敬佩,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后怕。
『主子,』他小心翼翼地比划着手语,『“那边”刚传回消息,猎犬确实被引去了乱葬岗,动静闹得不小。萧绝……亲自去了。』
冷焰动作未停,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那是一场与己无关的热闹。
『那毒蛊……』福忠比划着,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那蛊虫极其凶险,他生怕留下什么痕迹,或是伤及无辜。
「死物罢了。」冷焰终于洗净手,直起身,接过布巾慢慢擦着手指,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冷静到极致的疏离,「离了那特制的药包,活不过半盏茶。足够拦下他们,也足够……让他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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