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血诏现·凤隐龙殒宫闱乱1(2/2)
他的靠近如同猛兽的扑击,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暴戾。萧宸吓得魂飞魄散,小小的身体拼命往后缩,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的雕龙床柱,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呜咽着拼命摇头:“没…没有…呜呜…朕…朕没有…是…是朕自己…呜呜…母后…母后她…”
“你自己?”萧绝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夜枭啼鸣,尖锐刺耳,带着极致的荒谬和怒意,“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逼死不逼死?!说!到底是谁教唆你的!是不是有人告诉你冷宫发生了什么?!嗯?!”
他猛地伸出手,并非要打,但那带着内力威压、快如闪电的一抓,瞬间捏住了萧宸细瘦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萧宸瞬间痛得小脸扭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疼!王叔…疼!”
“说!”萧绝无视他的惨叫,手上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紧,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萧宸痛苦的小脸,如同审问死囚,“再敢有半句虚言,本王…!”后面威胁的话语尚未出口,他已从萧宸那双因剧痛和恐惧而涣散的瞳孔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无比的景象——那是一双眼睛!一双属于老妇人,充满了怨毒、疯狂和一种诡异如愿以偿般的快意眼睛!那眼神一闪而过,却深深烙印在孩童的恐惧记忆里!
吕后!是她死前的眼神!
萧绝如遭重击!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半分。是吕后!是她在临死前,用那种无比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然后…被她抓在怀里的、年幼的皇帝看见了!并且理解了那眼神中所蕴含的指控——“是他逼死了我!”孩童的心灵最敏感,他或许不懂复杂的阴谋,但他读懂了那眼神中最原始、最直接的恨意和指控!
就在这一刹那心神剧震的空隙——
“王爷!”影煞首领急促的声音如同警钟在门外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吕国丈到了!就在宫门外!他…他并非独自前来!而是带了起码三百吕府精锐家将!披甲执锐!已将承乾宫…围住了!他口口声声…要面圣!要…要讨一个关于太后娘娘死因的公道!”
轰——!
萧绝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内侍的禀报如同一支毒箭,精准地射中了萧绝此刻最敏感、最狂躁的神经!吕国丈不仅抗命,还敢带兵围困皇帝寝宫?!
“好!好一个讨公道!”萧绝猛地直起身,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厉笑,笑声中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他这是要造反!他这是找死!”
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因极度恐惧而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小皇帝,那双清澈童稚的眼中只剩下纯粹的、对他的恐惧,再无半分孺慕或亲近。这眼神,如同最后一瓢滚油,浇在了他熊熊燃烧的暴戾之火上!
“看好陛下!”萧绝对着帐幔阴影处一个如同壁画的影煞护卫厉声道,声音如同寒铁摩擦,“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包括他自己,胆敢踏出寝殿一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萧宸惊恐的小脸,一字一句,吐出淬毒的冰棱:“…杀!”
“是!”阴影中传来毫无感情波动的应答。
萧绝猛地转身,墨紫色的袍袖带起一股凌厉的风。他不再看任何人,如同一柄出鞘的魔刃,带着一身凝如实质的杀意和无边戾气,大步冲向紧闭的殿门。
“开门!”
“本王倒要看看,吕老匹夫…长了几个脑袋!”
血诏现·风雷激
沉重的承乾宫大门再次被粗暴地拉开。深秋凛冽的夜风如同冰水倒灌,瞬间席卷了整个前庭。门外,景象令人心惊。
宫灯昏暗的光线下,数十名顶盔掼甲、兵刃出鞘的影煞精锐如同冰冷的磐石,组成一道森严的人墙,牢牢封锁着宫门前的通道。他们的对面,数步之外,黑压压一片!全是身着吕氏私兵青灰色轻甲、手持雪亮长枪或腰刀的彪悍家将!人数远超影煞数倍,如同沉默的潮水,将承乾宫前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锋锐的枪尖在宫灯和惨淡月光照耀下,折射出冰冷刺骨的寒芒,直指宫门!
空气紧绷到了极致,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兵刃)和无声的杀意。双方无声地对峙,如同两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只差一个火星!
在这片由刀枪组成的死亡丛林中央,一个身影格外醒目。须发皆白的老者——吕国丈吕松龄,身着象征超品公爵身份的紫色蟒袍,并未披甲,只是拄着一根沉重的紫檀木鸠首杖,腰杆却挺得笔直如松。他脸上老泪纵横,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每一道都写满了刻骨铭心的悲愤。那双苍老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毫不畏惧地穿透影煞的防线,死死锁定在刚刚踏出宫门的萧绝身上!
“萧绝!”吕松龄的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却带着一股豁出性命的悲壮与控诉,穿透压抑的夜色,在寂静的宫苑中回荡,“你终于肯出来了?!老夫问你!我的女儿!当朝国母太后娘娘!她是怎么死的?你今夜为何在冷宫?!你又为何要封锁宫门,屠戮宫人,销毁证据?!你…你给老夫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直接撕破了萧绝那层“惠妃余孽弑主”的遮羞布!
“放肆!”萧绝身后的影煞统领勃然变色,厉声呵斥,“吕松龄!你私调家兵,擅闯宫禁,刀兵直指陛下寝宫!此乃十恶不赦的谋逆大罪!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谋逆?哈哈哈!”吕松龄发出一阵悲怆至极的狂笑,老泪纵横,手中的鸠首杖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老夫的女儿,不明不白死在这深宫大内!凶手就在眼前逍遥法外,颠倒黑白!老夫为女伸冤,何罪之有?!倒是你,萧绝!”
他再次将燃烧着仇恨的目光死死钉在萧绝脸上,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杜鹃啼血:“你弑君窃国!谋害太后!欺压幼主!倒行逆施!你才是那窃据朝堂、霍乱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老夫今日拼却这把老骨头,也要为胤朝、为我那冤死的女儿,讨一个公道!”
“讨公道?”萧绝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异常低沉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咆哮怒吼都更令人心悸。那是一种被压抑到极限、即将彻底爆发的毁灭前兆。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同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刃,缓缓扫过吕松龄和他身后那些杀气腾腾的吕府家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毫无人性的弧度。
“老匹夫,你…带着这群土鸡瓦狗,是来送死的么?”
话音刚落,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以萧绝为中心轰然爆发!冰冷、暴戾、充满了尸山血海的杀意!夜风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在场所有吕府家将被这股骤然降临的庞大精神力锁定,无不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呼吸瞬间停滞,血液几乎冻结,握兵器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就连吕松龄这等老于宦海、定力深厚之人,也被这股纯粹杀意冲击得脸色一白,蹬蹬后退半步!
“影煞何在!”萧绝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过,“拿下此獠!抗命者…斩尽杀绝!”
“喏!”影煞精锐齐声爆喝,声震宫阙!如同得到了杀戮指令的嗜血凶兽,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煞气!数十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毫不犹豫地撞向数倍于己的吕府家将人墙!刀光乍起,如同黑夜中撕裂的闪电!
“保护国丈!”吕府家将中也爆发出狂吼,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挺起枪矛迎上!
“锵!锵!噗嗤!”
兵刃撞击的刺耳锐响!利刃切割血肉的沉闷撕裂声!压抑不住的惨叫声!
瞬间爆发!
承乾宫前的小小空地,瞬间化作血腥的修罗场!影煞人数虽少,但个个是萧绝倾注无数资源培养的顶尖杀戮机器,悍不畏死,配合默契,出手刁钻狠辣。吕府家将仗着人多,结成阵势,长枪如林,拼命阻挡。鲜血在刀光剑影中飞溅,染红了冰冷的金砖,残肢断臂与滚落的头颅在惨叫声中不断出现!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夜风的清寒,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吕松龄被几名心腹家将死死护在核心,眼睁睁看着吕氏多年心血培养的精锐如同割麦子般倒下,目眦欲裂,发出悲愤的怒吼:“萧绝!你这屠夫!暴君!你不得好死!”
萧绝如同礁石般立在宫门台阶之上,墨紫色的衣袍在激烈的厮杀劲风中猎猎作响。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屠杀,眼神空洞而冰冷,只有那紧握的双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泄露着他内心同样在疯狂翻涌的黑暗风暴。屠戮,似乎成了宣泄那灭顶痛苦和无处安放暴戾的唯一方式。
就在这血肉横飞、厮杀胶着的混乱关头——
“住手!!!”
一个尖利高亢、带着无尽惶恐和破音的女声,如同裂帛般骤然响起,竟硬生生压过了战场上的喊杀和惨叫!
混战中所有人的动作都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迟滞。
只见承乾宫侧后方,一个小宫女不知何时冲破了混乱的防线,连滚爬爬地扑到了战场边缘。她浑身沾满了尘土和不知是谁溅上的血点,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惊惧的泪痕,双手却死死地、以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高高举起一个东西!
那并非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却明显沾满了大片大片触目惊心暗褐色污迹的…宫装外袍!看那规制颜色,分明是太后品级才能使用的鸾凤祥云纹样!
“奴婢…奴婢是太后娘娘宫里的粗使丫头…玲…玲儿…”小宫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惊恐,却又透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娘娘…娘娘今夜出去前…特意…特意换下了这件外袍…交给…交给徐嬷嬷收着…说…说万一她回不来…就…就…”
她喘着粗气,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连贯,但手中那件染血的外袍却举得更高。
“徐嬷嬷…徐嬷嬷在冷宫…被…被碎尸前…死死抓着它…塞…塞进了奴婢手里…她…她用血指头…指…指着这衣服的襟口…呜呜呜…”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杀红眼的影煞和吕府家将,还是台阶上的萧绝,亦或是被护在核心、悲痛欲绝的吕松龄,都瞬间聚焦在那件染血的袍服上!聚焦在它所指向的那个…襟口位置!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萧绝的心脏!比面对千军万马时更甚!
“撕开它!!!”吕松龄猛地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推开身前的护卫,如同疯魔般朝着那宫女玲儿扑去!
几乎在吕松龄吼声响起的同时,萧绝眼中寒芒爆射!他身形微动,就要下令格杀那宫女夺下血袍!然而,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比他更快!
一直如同壁虎般潜伏在承乾宫飞檐斗拱阴影处的影煞顶尖刺客“幽影”,如同真正的影子般无声滑落,目标直指宫女玲儿和她手中高举的血袍!他的速度太快,快到几乎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指尖淬毒的乌光,已然逼近玲儿的咽喉!
千钧一发!
“噗哧!”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裂帛声响起!
并非幽影的手撕裂了玲儿,而是玲儿自己!在极度的恐惧和一种被死亡激发出的、近乎本能的癫狂中,她的指甲死死抠住了那件血袍的襟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向两边一撕!
“嗤啦——!”
沾满暗褐色血污的锦缎应声而裂!
一张同样被暗红血渍浸透大半,折叠得整整齐齐、质地却明显是皇家御用明黄缯帛的物件,从破碎的衣襟夹层中,滑落在地!
它静静地躺在地上,在满地狼藉的血污和破碎的尸块中,在那无数道陡然凝固的、混杂着惊骇、恐惧、贪婪、疯狂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舒展开一角。
露出了最上方,那用朱砂书写、即便被血污浸染也依旧刺目惊心的两个大字:
诏——书!
紧接着,露出的下一行小字,更是如同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在所有目睹之人心头!
“…朕…胤高宗讳显…大渐之际…神志清明…特留此血诏…”
嗡——!
萧绝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他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在瞬间远离!
血诏?!
先帝的血诏?!
它怎么会…怎么可能从吕后的贴身衣袍里出现?!
“血诏!是先帝遗诏!”短暂的死寂之后,吕松龄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带着一种近乎狂喜的悲愤和终于抓住敌人致命把柄的癫狂!他状若疯虎,根本不顾幽影那即将割裂他喉咙的毒刃,用尽全身力气扑向地上那张染血的明黄缯帛!
“护诏!夺诏!”影煞首领的厉吼也在同一时间炸响!
“保护国丈!抢血诏!”吕府家将的狂嚎随之而起!
刚刚稍息的短暂死寂被彻底打破!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血腥百倍的混战,瞬间围绕着地上那张染血的黄帛,悍然爆发!
刀光!剑影!血肉!残肢!
所有人都红了眼!目标只有一个——那张可能颠覆一切、决定无数人生死的血诏!
台阶之上,萧绝僵硬地立在原地,如同被冰封的雕塑。承乾宫内隐约传来小皇帝萧宸被外面惊天动地的喊杀和惨叫吓得崩溃大哭的声音。宫苑外,不知何处,隐约传来了更远处宫墙外,保皇党势力趁机鼓噪民众、冲击衙门的喧嚣呐喊……
乱!乱!乱!
胤朝的心脏,皇宫,彻底沸腾!如同炼狱!
而在承乾宫侧殿一处被阴影完全吞噬的窗棂后,一双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下方这场围绕着血诏展开的、你死我活的争夺战。
冷焰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窗棂缝隙。
“萧绝,”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在震天的喊杀和哀嚎中低语,“猜到了吗?吕后贴身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