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黄雀在后（1/2）
「砰！」
木门撞在墙上发出的巨响，如同丧钟敲响。
崔嬷嬷那张保养得宜、却因刻薄和阴鸷而显得扭曲的脸，出现在门口。她身着象征宫内高阶女官身份的锦缎宫装，头戴点翠珠花，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死死钉在静缘师太和冷焰身上。
「静缘！你好大的胆子！」崔嬷嬷的厉喝尖锐刺耳，「竟敢私通外贼，图谋不轨！」
四名手持乌木短棍、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凶戾的太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犬，瞬间涌入禅房，呈扇形散开，棍尖直指冷焰，封死了门窗所有退路。棍风带起的寒意，激得冷焰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栗粒。
静缘师太脸色惨白如金纸，捏着纸条的手剧烈颤抖，那页发黄的纸，如同枯叶般从她指间飘落。
冷焰的心沉到谷底。崔嬷嬷！太后身边最忠心、最狠辣的老狗！她怎么会亲自出现在这里？是行踪早已暴露，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那张飘落的纸条，此刻成了烫手的山芋，更是催命的符咒。
「给咱家拿下这个奸细！」崔嬷嬷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手指一点冷焰，「死活不论！」
「遵命！」
四名太监齐声应和，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太监特有的阴柔狠戾。他们脚步挪动，配合默契，两根短棍直扫冷焰下盘，另外两根则一左一右，挟着劲风，分击她双肩和头颅！招式狠辣，显然训练有素，目的就是要瞬间废掉她的行动能力，甚至直接取她性命！
间不容发！
冷焰眼中寒光爆射！伪装已被彻底撕破，唯有一战！
她一直佝偻的身形骤然挺直，如同蛰龙惊起。面对扫向下盘的木棍，她不退反进，左脚为轴猛地一旋，右腿如同钢鞭般抽出，精准地踢在左侧攻来太监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那太监惨嚎一声，短棍脱手飞出。但冷焰的左臂伤口也因此被剧烈牵扯，一阵钻心的剧痛让她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这瞬间的凝滞，右侧和正面的攻击已至！她强行拧身，避开砸向头颅的致命一击，但右肩胛骨却被另一根短棍重重扫中！
「唔！」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她强行咽下。右半边身子瞬间麻木，手中的斧头几乎拿捏不住。
不能硬拼！对方人多，且个个好手，自己旧伤未愈，新伤又添，体力更是消耗大半！
电光火石间，冷焰目光扫过那飘落的纸条，又瞥见吓得瘫软在地的静缘师太，以及门外虎视眈眈的崔嬷嬷。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她借着右肩被击中的力道，顺势向侧后方——也就是静缘师太的方向——倒跌过去，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仿佛已受重创。
「废物！还不快拿下！」崔嬷嬷见状，厉声催促。
两名太监以为得手，立刻抢步上前，伸手便要来擒拿看似已无力反抗的冷焰。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触碰到冷焰身体的刹那！
原本看似萎顿在地的冷焰，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她一直垂着的、握着斧头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毫无征兆地向上反撩！目标并非太监，而是——瘫坐在地、惊骇失声的静缘师太……身旁的地面！
「嗤啦！」
锋利的斧刃并非砍向静缘师太，而是擦着她的僧袍边缘，狠狠劈在了那张飘落在地的发黄纸条之上！
这一下变起肘腋，谁也没料到她会攻击那张纸条！
纸张如何能抵挡利斧？瞬间便被斩为两截，甚至斧尖余势不减，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浅痕。
「啊！我的……！」静缘师太下意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诡异的复杂。
那两名扑上来的太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
就是现在！
冷焰要的就是这瞬间的错愕！她根本不在乎纸条是否被毁，或者说，毁掉纸条，正是她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的手段！
在斧头劈中地面的同时，她的左手——那只受伤但一直隐而不发的手臂——如同鬼魅般从破旧袖袍中探出，指尖寒光一闪！那不是兵器，而是她一直藏在袖袋里、磨得尖利的半片碎瓷！
「嗖！」
瓷片脱手飞出，目标直指禅房内唯一燃着的油灯！
「啪！」
油灯应声而碎，灯油四溅，火苗猛地蹿起，舔舐着溅上灯油的桌布和经幡！
禅房内光线瞬间一暗，只剩下门口透入的天光和那骤然燃起的火焰！
「走水了！！」
不知是冷焰故意嘶哑着嗓子喊出，还是静缘师太受惊过度下的失声，这句喊叫在昏暗与火光交织的禅房内骤然响起！
混乱，如期而至！
「保护嬷嬷！」
「先灭火！」
「别让那奸细跑了！」
太监们的呼喝声、崔嬷嬷气急败坏的尖叫声、物品被撞倒的声音、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禅房。
人的本能，在突如其来的黑暗和火灾面前，总会有一瞬间的惊慌和判断失误。
冷焰要的就是这一瞬间！
在油灯碎裂、火光腾起的刹那，她已如同狸猫般贴地翻滚，并非冲向门口（那里有崔嬷嬷和可能更多的守卫），而是滚向了禅房的角落——那靠近后窗，堆放着一些经卷和杂物的阴暗处！
她记得进来时观察过，这禅房有一扇后窗，虽不大，但或是生机！
果然，混乱中，太监们的首要任务是护住崔嬷嬷和扑打突然燃起的火苗，防止火势蔓延。对冷焰的围捕，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松懈。
「废物！一群废物！先抓人！她跑不了！」崔嬷嬷在太监的保护下，尖声怒骂，指向冷焰翻滚的方向。
但已经晚了！
冷焰利用这宝贵的几秒钟，已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后窗下。后窗被木栓闩着，她毫不犹豫，用那半截捡回的、沾着灰烬和血迹的斧头，狠狠一砸！
「哐！」
木栓断裂！她猛地推开窗户！
窗外，是慈云庵更深处僻静的后院，连接着后面的山林！
冷焰没有丝毫犹豫，单手一撑窗沿，身形矫捷地翻跃而出！落地时，左臂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她强忍剧痛，就势一滚，卸去力道，躲入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
几乎在她身影没入灌木的同一时间，两名太监已追至窗口，探头向外张望。
「嬷嬷！她从后窗跑了！」
「追！放信号！通知外面的人，封锁所有出口！她受了伤，跑不远！」崔嬷嬷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禅房内传来，带着滔天的怒意。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射向慈云庵上空。
冷焰蜷缩在灌木丛的阴影里，心脏狂跳，冷汗浸透了内衫，与污垢和血渍黏在一起，冰冷而黏腻。她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着呼吸和因疼痛而颤抖的身体。
逃出来了！暂时。
但危机远未解除。响箭已发，整个慈云庵乃至周边区域，恐怕会立刻被太后的人马封锁。她受了伤，体力消耗巨大，对地形不熟，身上除了那半柄破斧头和几片碎瓷，再无他物。
而且……那张纸条！
她冒险毁掉纸条，是为了制造混乱，但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一种断绝后路的决绝？线索似乎就此断了。静缘师太……她最后那个眼神……
冷焰甩甩头，将杂念抛开。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活下去，才有机会弄清一切！
她透过灌木的缝隙，警惕地观察着外面。后院似乎暂时还没有大批人马涌入，但远处已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但不能盲目乱跑。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环境。这是一处相对独立的小院后方，连接着一条通往庵堂更深处厨房、杂役房等区域的小径，另一侧，则是一片略显荒芜、开始向上延伸的坡地，树木渐渐茂密，通向庵堂倚靠的后山。
前路已被封锁，唯有后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冷焰准备伺机向山坡移动时，身旁不远处，一堆废弃的瓦砾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带着颤抖的呼唤：
「……这边……快……」
冷焰浑身一僵，猛地握紧了手中的半截斧柄，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声音来源。
是那个在柴房一起劈柴的、眼神惊恐的少女！她此刻正从瓦砾后探出半个头，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恐惧，对着冷焰拼命招手。
她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冷焰心中警兆顿生。这慈云庵里，每个人都似乎戴着面具，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
见冷焰迟疑不动，那少女更急了，几乎要哭出来，她用口型无声地哀求：「信我……求你了……他们……他们要烧庵……」
烧庵？！
冷焰瞳孔骤缩！联想到崔嬷嬷那“死活不论”的命令，以及太后行事一贯的狠绝，这并非不可能！为了灭口，将整个慈云庵付之一炬，再栽赃给“流匪”或“意外”，对太后而言，不过是顺手为之！
如果真是这样，留在庵内，必死无疑！
少女的眼神不似作伪，那纯粹的惊恐和绝望，不像能装出来的。
赌一把！
冷焰不再犹豫，如同幽灵般从灌木后闪出，几个起落便蹿到那堆瓦砾之后。
「跟我来！」少女见她过来，眼中闪过一丝relief（放松），立刻转身，沿着瓦砾堆和墙根的阴影，猫着腰，快速向山坡方向移动。她对路径似乎极为熟悉，专挑最隐蔽、最难走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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