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潭底秘辛 裂谷结盟（1/2）
天光渐亮，驱散了深渊中最后一丝夜色，也照亮了这处绝壁平台的满目疮痍。断裂的悬索桥残骸孤零零地垂挂在对面崖壁，提醒着昨夜惊心动魄的逃亡。下方奔腾的水声愈发清晰，带着潮湿的水汽弥漫上来。
冷焰缓缓睁开眼，经过几个时辰的调息，「赤炎朱果」霸道的药力总算被初步导引归元，压制住了「朱颜烬」的余毒，内力恢复了两三成。右肩和腰侧的伤口也被她用内力强行封住，不再流血，但一阵阵钝痛依旧存在，提醒着她身体的虚弱。
她看向对面。
墨尘依旧靠在岩壁上，脸色比昨夜好了些许，但依旧苍白，气息微弱。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紧抿的薄唇缺乏血色。即使是在昏迷或沉睡中，他的眉头也习惯性地微微蹙着，仿佛承载着无尽的负担。
冷焰的目光落在他因之前挣扎而有些散开的衣襟处，那里隐约露出一道陈年旧疤。她眼神微动，想起昨夜他提及的“逃出来”以及“同心蛊”。这个男人，身上似乎也藏着不少秘密，而且，与南疆万蛇窟、与那位月姬圣女，有着极深的牵扯。
「咳咳……」墨尘突然发出一阵低咳，牵动了内伤，他猛地睁开眼，眼底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迅速被警惕和清醒取代。他看向冷焰，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紧绷。
昨夜的生死相依与更早之前的拔剑相向，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交织，让彼此的关系变得异常复杂。
「醒了？」冷焰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能动吗？」
墨尘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内腑传来的剧痛让他额角渗出冷汗。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恐怕……还需要些时间。」他顿了顿，看向冷焰肩膀上重新渗出的血迹，以及她明显不佳的脸色，「你的伤……」
「无妨。」冷焰打断了他，站起身，走到平台边缘，向下望去。
平台下方并非直接是深渊底，而是有一片突出的、相对平缓的斜坡，斜坡上覆盖着稀疏的植被，再往下，才是雾气缭绕、水声轰鸣的谷底。一条银练般的瀑布从对面更高的崖壁倾泻而下，注入谷底，想必形成了水潭或河流。
「我们必须下去。」冷焰观察着地形，冷静地分析，「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源，待着只能是等死。物。」
墨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紧锁。以他现在的状态，攀爬这陡峭的斜坡，几乎是issionIpossible。
「我可能……下不去。」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颓然。
冷焰回头看他，目光锐利如刀：「下不去，就留在这里喂狼，或者饿死渴死。」
她的语气冷酷而现实，没有半分同情。在这绝境之中，同情心是最无用的东西。
墨尘沉默了片刻，抬眼直视她：「你完全可以自己走。为什么还要管我？」
这是一个直击核心的问题。昨夜情况危急，互相依存尚可理解。如今天已亮，危机暂缓，她为何不抛下他这个累赘和潜在的威胁独自离开？
冷焰走近他，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神清澈而冰冷，如同雪山之巅的寒潭。
「我有几个问题需要答案。」她缓缓开口，「第一，你潜入胤朝，除了查证太后与北狄、南疆的勾结，是否还有其他目的？比如，与我有关？」
墨尘瞳孔微缩，没有立刻回答。
「第二，」冷焰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你对‘断情草’的了解，究竟有多少？它具体生长在何处？守护毒物是什么？」
「第三，」她的目光扫过他衣襟下的旧疤，「你与月姬，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身上的‘同心蛊’，除了被动受影响，子蛊宿主是否……完全无法反抗母蛊宿主的命令？」
最后一个问题，是她最关心的。这决定了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一个可以有限度利用的合作者，还是一个随时会爆炸、且遥控器握在敌人手中的炸弹。
墨尘与她对视着，眼神复杂地变幻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沙哑地开口，答非所问：「你怀疑我昨夜失控，是受母蛊驱使，故意杀你？」
「我不排除这种可能。」冷焰直言不讳，「在确认这一点之前，你的生死，关乎我的安危。所以，在你还有价值，并且威胁可控的情况下，我不会轻易让你死。」
她的坦诚，反而让墨尘愣了一下。他垂下眼帘，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几分自嘲和苍凉。
「好一个……价值与威胁可控。」他抬起眼，眼底的血丝尚未完全褪去，「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作为交换，你需要帮我下去，并且……在找到‘断情草’或者确定安全之前，我们暂时结盟，互不伤害。如何？」
他在谈条件。一个重伤濒死的人，在试图争取活下去的机会和有限的主动权。
冷焰审视着他，大脑飞速权衡。留下他，意味着负担和风险。但杀了他，目前看来弊大于利。他脑子里的情报，可能至关重要。而且，他对南疆的了解，是此刻身处这片陌生险境中的她所急需的。
「可以。」冷焰干脆地答应，「但结盟的前提是，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并且，在涉及彼此安全的问题上，不得隐瞒或欺骗。否则……」她指尖寒光一闪，那枚淬毒瓷片若隐若现，「我能救你，也能杀你。」
墨尘看着那枚曾抵在他喉间的瓷片，喉结滚动了一下，点了点头：「成交。」
「那么，回答我的问题。」冷焰收起瓷片，语气不容置疑。
墨尘深吸一口气，牵扯到内伤，又是一阵咳嗽，缓了缓才道：「我潜入胤朝，主要目的就是查证月姬与外界势力的勾结，寻找摆脱‘同心蛊’的方法。与你相遇是意外，但后来得知你的身份……我确实存了利用你身份，更容易接触到胤朝高层，查探慈宁宫的心思。」他承认了部分算计。
「至于‘断情草’……」他眼中闪过一丝晦暗，「我只在万蛇窟的古老卷宗上见过记载，生于极阴之地，伴生守护的，很可能是‘碧磷蟾蜍’，其毒剧烈，沾之即腐。具体位置……卷宗记载模糊，只说可能在‘葬神渊’附近。而这裂谷森林深处，据说就有一处被称为‘葬神渊’的禁地。」
「葬神渊……」冷焰默念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最后一个问题，」墨尘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刻的痛苦，「‘同心蛊’……子蛊宿主，理论上无法违抗母蛊宿主直接下达的、明确的强制性命令，尤其是在近距离被催动时。但……距离越远，宿主自身意志越坚定，反抗的可能性就越大。昨夜……我并非受命杀你，而是母蛊躁动，放大了我因身份暴露而产生的杀意和恐慌，导致了失控。」
这个解释，部分打消了冷焰的疑虑。如果他能完全被远程精确控制，那价值就大打折扣，风险则无限升高。现在看来，他更像是一个信号不稳定的遥控炸弹。
「我暂且信你。」冷焰站起身，「现在，想办法下去。」
她走到平台边缘，仔细观察斜坡。坡度很陡，接近七十度，但岩石嶙峋，有一些突出的部分和裂缝，可以借力。斜坡上生长着一些坚韧的藤蔓，或许可以利用。
她回头看了看行动不便的墨尘，眉头微蹙。直接背或扛着他下去，以她现在的状态，风险太大。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藤蔓上，心中有了计较。
她挑选了几根最粗壮、韧性最好的藤蔓，用瓷片切割下来，然后走到墨尘身边。
「得罪了。」她淡淡说了一句，不等墨尘反应，便动手将藤蔓绕过他的腋下和腿弯，以一种特殊的手法捆绑结实，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安全带”，另一端则牢牢系在自己腰间。
「我先行向下攀爬，你尽量放松，用脚蹬住岩壁，减少我的负担。」冷焰解释道，「如果遇到危险，我会尽量稳住，但你也要自己抓住机会。」
墨尘看着身上粗糙的藤蔓，又看看冷焰纤细却坚定的背影，眼神复杂，最终低声道：「好。」
准备工作完成，冷焰深吸一口气，率先转身，面向崖壁，抓住一块突出的岩石，开始向下攀爬。她动作敏捷，如同灵猿，尽量选择稳固的落脚点和抓手点。
腰间的藤蔓立刻绷紧，传来沉重的下拉力。墨尘的重量加上她自己的重量，让她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右肩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额头上很快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墨尘依照吩咐，努力用脚寻找支撑点，减轻她的负担。但他内伤沉重，动作笨拙，效果有限。
下行过程缓慢而惊险。有好几次，冷焰脚下的石块松动脱落，或者抓手点滑脱，两人都惊出一身冷汗，全靠冷焰超强的核心力量和反应速度，以及腰间的藤蔓缓冲，才勉强稳住身形。
短短几十米的斜坡，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当冷焰的双脚终于踏上斜坡底部相对平坦的地面时，她几乎虚脱，扶着岩壁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
她解开腰间的藤蔓，将墨尘缓缓放了下来。墨尘落地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冷焰伸手扶住。两人靠得极近，都能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和身上的血腥味与汗味。
「多谢。」墨尘低声道，声音有些不自然。
冷焰松开手，退开一步，拉开距离。「抓紧时间休息，我们需要尽快找到水源。」
斜坡底部连接着一片更为茂密的森林，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光线变得昏暗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腐烂树叶和泥土的气息，偶尔传来不知名虫豸的鸣叫。
两人沿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艰难地在密林中穿行。冷焰手持削尖的树枝在前方探路，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毒虫猛兽。墨尘跟在她身后，拄着一根粗树枝当拐杖，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吃力。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水潭出现在面前。潭水幽深，呈现墨绿色，看不到底。瀑布从上百米高的崖壁轰鸣着砸入潭中，激起漫天水雾，在透过林隙的阳光照射下，形成一道道小小的彩虹。潭边遍布光滑的卵石，空气清新湿润。
终于找到水源了！
冷焰快步走到潭边，先是谨慎地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危险，然后才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水质清澈冰凉，她仔细闻了闻，没有异味。她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根银针（一直藏在发髻中）试了试，银针没有变黑。
「水应该没问题。」她回头对墨尘说道，自己先小心地喝了几口。甘甜的泉水滋润了干渴冒烟的喉咙，让她精神一振。
墨尘也走到潭边，顾不上形象，大口喝了起来。
补充了水分，两人都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但饥饿感随之而来。从昨天坠崖到现在，他们粒米未进。
冷焰的目光在潭边搜寻。她看到一些熟悉的、可食用的野果灌木，还有一些蕨类植物的嫩芽。她采摘了一些看起来无毒的水果和嫩芽，自己先尝了一点，确认没有不良反应后，才分了一部分给墨尘。
「只能暂时充饥。」冷焰一边吃着酸涩的野果，一边观察着水潭和瀑布，「我们需要蛋白质。这水潭里，或许有鱼。」
她走到水潭较浅的区域，凝神观察。果然，看到几条肥美的银白色鱼儿在水中游弋。
「有鱼。」冷焰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捡起几块边缘锋利的薄片石，掂量了一下，看准水中游动的鱼影，手腕猛地一抖！
「嗖！」
石片破空而去，精准地击中了一条鱼的头部！那鱼挣扎了几下，便浮上了水面。
墨尘在一旁看得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冷焰还有这一手。这位北狄公主，会的生存技能似乎不少。
冷焰如法炮制，又用石片打到了两条鱼。她用削尖的树枝将鱼串起来，然后看向墨尘：「生火，会吗？」
墨尘点了点头。他虽然出身……但后来经历复杂，野外生存技能也掌握了一些。他挣扎着起身，在附近收集了一些干燥的树枝和枯叶，用最原始的钻木取火方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点燃了一小堆篝火。
冷焰将鱼架在火上烤着。很快，烤鱼的香气便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两人围着火堆，沉默地吃着烤鱼。虽然没有任何调料，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他们来说，这已是无上美味。
补充了食物和水分，两人的气色都好了不少。
「我们需要确定方位。」冷焰吃完最后一口鱼肉，用潭水洗净手，说道，「墨尘，你之前说向东走，能找到南疆部落。我们现在该往哪个方向走？」
墨尘抬头，试图透过茂密的树冠观察太阳的位置，但失败了。他皱眉思索了一下，指着瀑布流淌下来的方向：「瀑布的水流向，大致是自西向东。我们顺着水流向下游走，应该就是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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