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白蹄的交易（1/2）

白蹄的出现，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刚刚经历血战、惊魂未定的人群中漾开层层涟漪。他牵着的黑马在月光下皮毛光滑如缎，与他本人一样，带着与这片残酷荒原格格不入的从容与神秘。

刚刚手刃族人的哈森握紧了染血的弯刀，巴根和其余人也瞬间绷紧了神经，警惕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石虎默不作声地向前半步，将冷焰护在身后，独眼锁定白蹄，肩胛处的伤口还在渗血，却丝毫不影响他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唯有冷焰，神色依旧平静，只是那双清冽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抬手，轻轻按在石虎未受伤的手臂上，示意他稍安勿躁。

「惊喜？」冷焰开口，声音带着激战后的微哑，却冷得像冰，「白蹄公子是来看戏的，还是来趁火打劫的？」

白蹄轻笑出声，慢悠悠地踱步上前，无视周围那些充满敌意和恐惧的目光，仿佛漫步在自家的后花园。「看戏？焰姑娘方才那一手‘盲珠射马’，反客为主，清理门户的果决狠辣，可比西域舞姬的胡旋舞好看多了。至于趁火打劫……」他顿了顿，笑容玩味，「我若想劫，方才你们与血蹄厮杀时，岂不是更好的时机？」

他目光扫过地上乌勒尚未僵硬的尸体，以及那些被捆绑起来、面如死灰的叛徒同伙，摇了摇头：「看来我之前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内部生虫，最是致命。焰姑娘手段利落，令人佩服。」

「废话少说。」冷焰打断他，没兴趣与他虚与委蛇，「你说交易，说机会。我在听。」

白蹄对她的直接似乎颇为欣赏，点了点头：「好，快人快语。那我便直说了。」他目光扫视了一圈残存的队伍，最后回到冷焰脸上，「你们如今的处境，不必我多言。前有茫茫荒原，缺水少食；后有血蹄追兵，不死不休。方才那一队，不过是嗅着味先赶到的鬣狗，真正的狼群，还在后面。凭你们现在这点人手和状态，能撑过几天？」

他的话像冰冷的刀子，剖开了血勇之后残酷的现实。刚刚因为击退追兵而升起的一点士气，瞬间又低落下去，恐慌如同毒蔓，再次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哈森和巴根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因为他们知道，白蹄说的是事实。

「所以？」冷焰眉梢微挑，不为所动。

「所以，我可以给你们指一条明路。」白蹄伸出两根手指，「两个选择。」

「第一，」他屈下一根手指，「我知道附近有一处极其隐秘的绿洲，水源充沛，且有天然屏障，足以让你们休整数日，避开血蹄的初步搜捕。作为交换……」他目光落在冷焰脸上，带着一丝探究，「我要你身上那件，让血蹄如此兴师动众、甚至不惜派出‘赤魇’巫师的东西。」

人群一阵骚动。赤魇巫师？那可是血蹄部落中最神秘、最令人恐惧的存在，据说能与鬼神沟通，施展邪术。连那样的人物都出动了，焰姑娘身上到底带了什么？

冷焰心中亦是凛然。她没想到血蹄对那半张矿脉图的重视程度如此之高，连赤魇巫师都牵扯进来了。但她面上丝毫不露，反而冷笑：「你怎知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又凭什么认为，我会用保命的东西，去换一个不知真假的‘隐秘绿洲’？」

「直觉。」白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直觉很少出错。至于绿洲的真假……」他耸耸肩，「你可以选择不信，然后带着这群人，在这片死亡之海里碰碰运气。看看是你们先找到生路，还是先被渴死、饿死，或者被血蹄追上，剁成肉泥。」

这话刻薄而现实，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心上。

「第二个选择呢？」冷焰不为所动，继续问道。

白蹄屈下第二根手指，笑容变得有些微妙：「第二个选择，更简单，也更难。我不仅可以带你们去那个绿洲，还可以提供足够的食物、药品，甚至……帮你们暂时摆脱血蹄的追踪。」

条件如此优厚，几乎不像交易，更像是馈赠。哈森和巴根等人眼中忍不住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

「代价。」冷焰的声音依旧冰冷，她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代价是，」白蹄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盯上猎物的鹰隼，「你，焰姑娘，和我合作。不是暂时的引路，而是真正的合作。目标——搅乱这片荒原，或者说，从血蹄这块铁板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也知道血蹄怕什么。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合作，你我都有机会活下去，甚至得到更多。拒绝……」他笑了笑，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连风声都仿佛停滞。所有人都看向冷焰，等待她的决定。这两个选择，一个看似稳妥却要交出未知的“宝物”，一个前景莫测却可能带来更大的生机，但都需要依赖这个来历不明的白蹄。

冷焰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白蹄的信息量很大，确认了血蹄派出了精锐（赤魇巫师），也暴露了他自己对血蹄有所图谋。他想要合作，看中的恐怕不只是她身上可能存在的“东西”，更是她这个人展现出的能力，以及她身后这支虽然残破却已被初步整合的队伍。

交出矿脉图？绝无可能。那是她未来复仇和立足的重要筹码。

那么，合作？与虎谋皮，风险极大。白蹄此人深浅不知，目的不明，随时可能被反噬。

但……拒绝他，凭现在的情况，确实如他所说，生机渺茫。

就在冷焰权衡利弊，准备开口试探更多细节时——

「咻——嘭！」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猛地划破夜空，在远处炸开一团微弱的火光！

「是血蹄的集结信号！」哈森脸色大变，骇然望向响箭起的方向，「他们……他们就在附近！而且在召唤更多的人！」

「不止一队！听这声音，至少有三个方向有回应！」石虎侧耳倾听，独眼中也闪过一丝凝重。他的听觉远超常人。

刚刚松懈下来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而且这次的恐惧，远比之前更深！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被更多的敌人包围了！

「看来，」白蹄脸上的笑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你们的运气不太好，或者说，血蹄的决心比我想象的更大。他们似乎不惜代价，也要在今晚拿下你们。」

他看向冷焰，语气加快：「焰姑娘，没时间犹豫了。我的提议依然有效。但现在，你们需要先活下去，才能考虑交易。我知道一条捷径，可以带你们快速脱离这片区域，避开他们的合围。信我，就跟我走。不信……」他摊了摊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头人！焰姑娘！怎么办？！」「他们人太多了！我们跑不掉了！」人群顿时陷入一片恐慌，有人甚至绝望地瘫坐在地。

哈森和巴根急得满头大汗，眼巴巴地看着冷焰，此刻，她已是所有人唯一的主心骨。

冷焰的目光与白蹄在空中碰撞。他的眼神坦荡，带着一丝催促，但也有一丝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笃定她别无选择。

远处的马蹄声开始变得清晰，如同闷雷般从几个方向滚滚而来，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震颤。火把的光点在黑暗中连成一片，如同择人而噬的鬼火，正在快速收紧包围圈。

时间，不多了。

冷焰深吸一口气，那带着血腥和沙尘味道的空气刺入肺腑，却让她的大脑异常清醒。绝境之中，往往需要赌一把。

「石虎，」她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骚动，「你带几个人，负责断后，利用沙丘和夜色，骚扰迟滞东侧和南侧的敌人，不必硬拼，制造混乱即可，一炷香后自行撤离，到预定地点汇合。」

「是！」石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了之前表现还算勇敢的几个人，包括腿受伤但坚持要留下的乌恩，迅速消失在阴影中。

「哈森，巴根，」冷焰转向两位头人，「整理队伍，带上所有能带的东西和伤员，跟上白蹄公子。记住，这是你们自己选的路，既然选了，就别再回头，也别再有任何犹豫！」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哈森和巴根，也扫过每一个惶恐的脸庞。

「我们明白！」哈森和巴根重重点头，此刻已别无他念。

冷焰最后看向白蹄，眼神锐利如刀：「带路。若你有半分异动，或故意引我们入死地，我第一个杀你。」

白蹄对她的威胁不以为意，反而露出了一个真正愉悦的笑容：「成交。跟上，别掉队！」

他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黑马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与响箭信号相反的一个看似是绝壁的方向冲去。

「跟上！都快跟上！」哈森和巴根大声呼喝着，催促着队伍跟上白蹄。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这一次，速度更快，也更加慌乱。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人们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跟着前方那道黑色的骑影，在崎岖不平的沙丘和戈壁间狂奔。

冷焰落在队伍最后，一边奔跑，一边警惕地回望。只见远处火光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敌人呼喝叫骂的声音，以及隐约传来的、石虎等人制造出的零星战斗声响。她的心微微提起，但相信以石虎的能力，脱身应该不难。

白蹄选择的路径极其刁钻，时而钻入狭窄的风蚀岩缝，时而沿着干涸的河床逆流而上，有时甚至需要攀爬近乎垂直的陡坡。他的黑马显然是一匹难得的宝马，在这种复杂地形下依旧如履平地。而后面跟着的逃亡队伍则苦不堪言，不断有人摔倒、掉队，但在哈森和巴根的连拖带拽下，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彻底散掉。

冷焰注意到，白蹄并非一味逃窜，他似乎在利用地形规避着什么，有时会突然停下，侧耳倾听，或者观察星象，然后再次调整方向。他对这片区域的熟悉程度，远超常人。

跑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身后的追兵声和火光似乎被甩开了一些，但依旧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着。

前方出现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坡，坡度极陡。

「翻过这座山脊！后面有一条隐秘的峡谷，可以暂时躲藏！」白蹄在马上回头喊道，率先策马冲了上去。

人们已经累得几乎脱力，看着那陡峭的山坡，眼中露出绝望。

「快！爬上去！不想死的就爬！」哈森声嘶力竭地吼道，用刀背拍打着动作迟缓的人。

冷焰也感到体力消耗巨大，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停。她目光扫视，看到阿芜小脸煞白，几乎是被巴根拖着走，她快步过去，一把将阿芜背在了背上。

「焰姐姐……」阿芜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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