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孽缘深·「一夜恩怀龙裔种」（2/2）
「我去找柴火……」另一个汉子抹了把脸，眼神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冷焰指挥着瓦罐巷里尚有余力的人开始行动。她不再轻易动用冰魄之力，而是凭借扎实的医术知识和白蹄萨满赠送的草药，结合自己对毒理的理解，尝试配制缓解毒性、增强病人自身抵抗力的药方。
她穿梭在恶臭和死亡之间，检查症状，调整药方，指挥焚烧尸体，督促消毒。那双灰暗眼眸中的冷静和专注，无形中成了这片绝望之地的主心骨。
忙碌了大半天，瓦罐巷内的混乱和绝望气息，竟然真的被稍稍压制下去一些。虽然仍不断有人死去，但那些喝了药的人，高烧似乎退下去一点，脓疱溃烂的速度也似乎减缓了。这微小的好转，在绝境中无异于天降甘霖。
傍晚时分，冷焰正在一户人家查看病人情况，巷子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马蹄声。
「里面的人听着！奉监军大人令，瓦罐巷疫情失控，为免波及全城，即刻起，实行……净巷！」一个尖细而冷酷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器具传来。
「净巷？」巷内的百姓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冷焰的脸色瞬间冰寒！她太清楚这两个字在此时的含义——焚烧！屠戮！彻底毁灭！
「不！不能啊！」
「官爷！我们有药了！病情控制住了！」
「求求你们，放我们出去吧！」
百姓们反应过来，顿时哭喊声、哀求声震天。
然而，回应他们的，是巷口兵士们举起的长矛和弓箭，以及一捆捆被点燃的、浸满了火油的干柴！
「扔进去！」那尖细声音毫不犹豫地下令。
带着烈焰的柴捆被奋力抛入巷内，落在干燥的茅草屋顶和杂物堆上，火苗瞬间窜起！
「跟他们拼了！」绝望的百姓被逼到了绝路，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块、木棍，试图冲向巷口。
「放箭！」
嗖嗖嗖——！
箭矢如雨点般射入人群，顿时惨叫声四起，冲在前面的人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火光，鲜血，惨叫，哭嚎……瓦罐巷瞬间化为人间炼狱！
冷焰站在混乱的人群中，看着那不断抛入的火焰和无情射来的箭矢，眼神冰冷到了极致。萧绝的人，果然够狠！为了所谓的“大局”，或者说为了掩盖真相，竟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她不能死在这里！复仇还未开始，身世还未查明，她绝不能倒在这种地方！
目光迅速扫视，寻找突围的可能。巷口被重兵封锁，硬闯必死无疑。两侧是高耸但破败的土坯墙……
就在这时，一支流箭带着凄厉的呼啸，直射她面门！
冷焰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后一仰，同时一直压抑在掌心的冰魄之力骤然爆发！
「咔嚓！」
那支箭矢在距离她面门不足一尺的地方，被一层突兀出现的、薄而坚韧的冰盾挡住，瞬间冻结，然后碎裂成无数冰晶，四散飞溅！
这神奇的一幕，恰好被旁边几个挣扎求生的百姓看到，他们瞬间瞪大了眼睛，如同看到了神迹！
「她……她……」
冷焰来不及理会他们的惊骇，趁着箭雨因方才那一瞬间的异常而略有停滞的间隙，她足尖猛地一点地面，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飘起，在空中一个诡异的折转，竟直接掠向了旁边一栋较高的土坯房屋顶！
「拦住她！放箭！放箭！」巷口那监军模样的太监显然也看到了这超乎寻常的一幕，尖声大叫。
更多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屋顶的冷焰。
冷焰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射中。她眼中冰蓝光芒大盛，双掌猛地向前一推！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寒潮以她为中心，呈扇形向前方汹涌而去！
并非针对那些箭矢，而是直接覆盖了巷口那些正在放箭的兵士，以及他们手中弓弩的机括！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瞬间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兵士，动作瞬间僵直，身上覆盖了一层白霜，手中的弓弩更是被寒冰冻结了关键部位，无法再张开！就连那骑在马上的监军太监，也感觉一股刺骨寒意袭来，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整个巷口的攻势，为之一滞！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力量惊呆了！
冷焰趁此机会，身形如鬼魅般在屋顶几个起落，迅速消失在瓦罐巷深处错综复杂的建筑阴影之中。
「妖……妖女！是妖女！」那监军太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指着冷焰消失的方向，声音尖锐得变了调，脸上满是惊骇，「快！快去禀报将军！瓦罐巷有北狄妖女作祟！她会妖法！」
……
半个时辰后，苍远城守将府邸。
年过四旬、面容粗犷的守将周猛，正皱着眉头，听着监军太监添油加醋的汇报。
「周将军！千真万确！那妖女挥手间就能凝水成冰，冻僵了我手下好几名弟兄的兵器！若非妖法，如何能做到？定是北狄派来的细作，用妖法散播瘟疫！」太监王瑾尖声道，他此刻还觉得浑身发冷。
周猛沉吟不语。他是一步步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武将，对鬼神之说向来嗤之以鼻。但王监军信誓旦旦，以及那些被冻坏弓弩的士兵证词，又让他不得不疑。
「将军，」一旁的心腹副将低声道，「无论那女子是否是妖，瓦罐巷之事，恐怕已惊动了不少人。‘净巷’之举，虽是为了大局，但若传扬出去，只怕对将军官声不利。不如……」
周猛看了他一眼：「不如什么？」
「不如将计就计，坐实那女子北狄细作、施展妖法的罪名。一来可解释‘净巷’的不得已，二来也可将疫情源头推给北狄，三来……若能将那‘妖女’擒杀，更是大功一件。」副将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周猛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缓缓点头：「有理。传令下去，全城戒严，搜捕北狄妖女！画像……就按王监军所言去画！着重描绘其会使妖法，凝水成冰！」
「是！」
就在命令即将传达下去时，一名亲兵匆匆入内，递上一封密信：「将军，铁壁城八百里加急，世子手谕！」
周猛一愣，接过密信拆开，快速浏览起来。信是定北侯世子赵珩亲笔，语气急促，询问苍远城疫情详情，并严令在任何情况下不得对疫区百姓采取极端措施，要求全力救治，所需药材可由侯府名下商号优先调配。信中最后提到，他已处理完铁壁城军务，不日将亲赴苍远城巡视。
周猛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世子这个时候要来？还明确反对“极端措施”？那刚刚发生的“净巷”之事……
王瑾太监也凑过来看了信，尖声道：「周将军，世子殿下久居京城，不知边关险恶，妇人之仁要不得啊！这疫情若控制不住，蔓延开来，可是滔天大祸！您才是这一城主将，当断则断！」
周猛眼神闪烁，心中天人交战。一边是顶头上司、未来北境之主的严令，一边是眼前看似最“有效”的危机处理方式，以及身边这位代表着摄政王意志的监军。
最终，对疫情失控的恐惧，以及对“功劳”的渴望，压过了对世子的顾忌。他将密信攥紧，沉声道：「王公公说的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世子那边……本将会去信说明情况。搜捕妖女之事，照常进行！务必在世子抵达前，将妖女擒获，死要见尸！」
「将军英明！」王瑾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
与此同时，苍远城地下，某处废弃的排水渠中。
冷焰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微微喘息。方才连续动用冰魄之力，尤其是最后那一下大范围的寒气冲击，对她消耗不小，体内那股平衡再次变得岌岌可危，“朱颜烬”的毒性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摊开手掌，看着那幽蓝的印记，眼神明灭不定。这力量强大，却也难以驾驭，而且似乎对那种阴邪热毒效果不佳，甚至可能引发反噬。
「人为的毒……萧绝，是你吗？为了清除边关‘不安定’因素，还是为了嫁祸北狄，挑起更大纷争？」她低声自语。
脚步声从渠道另一端传来，哈森的身影出现在黑暗中，脸色焦急。
「姑娘！你没事吧？外面全城都在搜捕一个‘会使妖法’的北狄妖女，画像虽然粗糙，但分明是你！」
冷焰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意料之中。他们需要替罪羊。」
「现在怎么办？城门已经戒严，我们出不去了。世子那边……」
冷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出不去，就不出去。他们不是要抓‘北狄妖女’吗？那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妖女’。」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语气冰冷而决绝：「哈森，把我们准备好的‘身份’，提前抛出去。另外，想办法让世子的眼线知道，苍远城的守将周猛，和监军王瑾，正准备用一场屠杀来掩盖他们勾结外人、私运违禁物资的勾当。而这场‘瘟疫’，就是他们灭口的工具！」
哈森倒吸一口凉气：「姑娘，这……证据恐怕不足……」
「不需要十足的证据，只需要一个足够吸引世子，并且能解释‘妖女’为何出现的引子。」冷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水越浑，我们才越好摸鱼。我要在这苍远城，等着那位世子殿下自己找上门来。」
她看向渠道外隐约透出的微弱天光，眼神如同最寒冷的冰。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