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惊弓退千里，暗涌动孤城（2/2）

“或者，”「青鸾」往前踏了一步，阴影似乎笼罩了他，“你想试试监察院的手段？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开口。”

“监察院”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那狄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显然，他也听说过焰朝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机构。他猛地转回头，看向「青鸾」，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赵珩适时开口，语气缓和了一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出你的身份，以及你知道的一切。我以大焰太子的名义，可以保证，若你配合，可免皮肉之苦，战后或可换俘归国。若负隅顽抗……”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自明。

“太……太子？”那狄将震惊地看向赵珩，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如此年轻的将领，竟然是焰朝的太子！他眼中的挣扎之色更浓。

沉默，在压抑的偏堂中蔓延。只有那狄将粗重的喘息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哀嚎声。

良久，那狄将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颓然低下头，沙哑道：“我……我说……我叫秃忽鲁，是……是左贤王麾下万夫长，此次……此次担任攻城先锋……”

他断断续续地开始交代。正如赵珩他们所料，他并非主将兀良台，而是此次攻城的先锋官，负责指挥最先攻入瓮城的部队。也正因如此，他在城墙坍塌时，身处瓮城中心，未能像后面的兀良台那样及时逃脱。

根据秃忽鲁的供述，北狄此次南侵，左贤王部是主力之一，兵力约八万，意图攻占幽州，作为跳板威胁中原。苍远城是他们计划中必须拔除的钉子。关于地龙卫，他知道的并不多，只隐约听说左贤王耗费重金，请动了一支神秘的“地底部族”协助，擅长挖掘地道和爆破，具体的计划和人员，只有兀良台等少数核心高层知晓。

“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赵珩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可是地龙卫所为？”

秃忽鲁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摇了摇头：“不……不知道。当时我们刚控制瓮城，正准备向主城进攻，突然……突然脚下就传来巨响和震动，然后……然后就什么都知道了。”他眼中充满了恐惧，“太可怕了……仿佛大地之神发怒了一样……”

看来，他并不清楚爆炸的具体原因，甚至可能和大多数北狄士兵一样，将之归咎于某种超自然力量或者焰朝的秘密武器。

审讯持续了约半个时辰，秃忽鲁将他所知的兵力部署、后勤补给点、以及左贤王部与其他几路北狄大军的大致联络方式都交代了出来。这些情报，对于幽州接下来的防御，至关重要。

“带下去，严加看管，找医官给他治伤。”赵珩吩咐道。一个活着的万夫长，又是先锋官，无论是作为人质还是情报来源，价值都很大。

士兵将面如死灰的秃忽鲁拖了下去。

偏堂内再次陷入沉默。秃忽鲁提供的情报，证实了北狄此次南侵的决心和规模，也让众人心情更加沉重。

“殿下，”“青鸾”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秃忽鲁虽不知爆炸详情，但有一事，他或许未说谎，或者说，他潜意识里忽略了。”

赵珩看向她：“何事？”

“地龙卫。”“青鸾”目光锐利，“他提及‘地底部族’，耗费重金请动。如此重要的力量，其行动目标，绝不仅仅是为了炸毁一段城墙，配合攻城那么简单。他们真正的目标，或许……并未达成，或者说，被我们阴差阳错地破坏了。”

李将军皱眉：“「青鸾」大人的意思是？”

“城墙坍塌，威力远超预期，甚至引发了连锁地陷。”“青鸾”缓缓道，“这绝非普通爆破城墙所能达到的效果。更像是……引爆了某种原本就存在于地下的、更庞大的东西。比如……矿脉？或者……其他什么？”

赵珩心中一动，想起了巴图之前汇报时，提及地下空腔和异常坚固岩层的事情。难道……

就在这时，外面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一名“风字营”哨探快步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异样，“殿下，「青鸾」大人，李将军！巴图统领和张闯将军他们在清理通往原定引爆点的通道时，有……有重大发现！”

“什么发现？”赵珩立刻问道。

哨探深吸一口气，似乎平复了一下心情：“他们……他们在地下，发现了一条并非由地龙卫挖掘的、极其古老且坚固的秘道！秘道深处，似乎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而且，在秘道入口附近，找到了这个！”

哨探说着，双手呈上一物。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令牌，非金非铁，入手沉重，颜色暗沉，上面雕刻着复杂的、绝非北狄也非焰朝风格的奇异花纹，中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仿佛由火焰与星辰组成的图案。令牌边缘有些破损，沾着些许泥土，却丝毫无损其神秘与古朴。

“这是……”赵珩接过令牌，触手一片冰凉。他仔细端详，完全不认识这上面的图案和材质。

李将军也伸头看了看，茫然地摇头：“从未见过。”

一直沉默的「青鸾」，在看到那令牌的瞬间，瞳孔却是猛地一缩。她上前一步，从赵珩手中拿过令牌，指尖在那奇异的火焰星辰图案上轻轻摩挲，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竟罕见地露出了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这不可能……”她低声自语，声音竟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青鸾」大人，你认得此物？”赵珩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急忙问道。

「青鸾」抬起头，看向赵珩，眼神复杂无比，缓缓吐出一句话，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赵珩耳边：

“殿下，此物……若我未曾看错，乃是前朝‘炎熵’皇室，‘观星阁’直属，‘荧惑守心’令牌！”

“炎熵？前朝？观星阁？荧惑守心？”赵珩愣住了。这些名词，对他而言，古老而陌生。史书记载，大焰之前，中原历经数朝，炎熵乃是数百年前的一个短命王朝，国祚不过数十年，因其末代君主暴虐迷信方术而亡国，史料记载甚少。观星阁？荧惑守心？

「青鸾」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语气凝重地解释道：“炎熵虽短命，但其皇室极度痴迷星象、秘术与长生。‘观星阁’并非寻常钦天监，而是网罗天下奇人异士，专司钻研一些……匪夷所思的秘术和寻找传说中的秘境宝藏。‘荧惑守心’据传是其中最为神秘、权限最高的一支，直接听命于炎熵皇帝，负责执行最机密的任务，据说……与寻找‘龙脉’和‘不死药’有关。”

她顿了顿，指着令牌上的火焰星辰图案：“这图案，据隐秘卷宗记载，正是‘荧惑守心’的标志。火焰代表‘炎熵’，星辰代表‘荧惑’，也即灾星与变数。此令牌，据说不超过三枚，见令如朕亲临，可调动‘观星阁’一切资源。”

赵珩和李将军，以及堂内其他人，都被这番话惊呆了。

前朝秘令？寻找龙脉和不死药？这听起来如同志怪传说般的事情，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其信物，出现在了苍远城的地底？与那场诡异的爆炸联系在一起？

“难道……难道那场爆炸，并非地龙卫所为，而是……而是触动了前朝遗留的什么……机关或者……秘藏？”李将军喃喃道，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青鸾」缓缓摇头，眼神深邃：“未必是巧合。地龙卫选择在此处挖掘，或许并非随意选择。他们……或者说雇佣他们的北狄左贤王，其真正目标，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简单的炸毁城墙。而是……这地底深处，炎熵朝可能遗留的东西！”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背脊发凉。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北狄南侵，攻打苍远城，或许只是一个幌子，或者只是顺带的目标？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这地底可能存在的、前朝秘藏？那会是什么？足以改变国运的财富？还是……真的有什么“不死药”之类的虚无缥缈之物？

而他们阴差阳错，为了守城而进行的地下爆破，竟然意外炸开了通往这个秘密的入口？甚至可能……提前引爆了北狄梦寐以求的东西？

“巴图和张闯现在何处？”赵珩立刻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回殿下，巴图统领和张将军正在组织人手，试图清理进入秘道的障碍，但目前通道极其不稳定，时有塌方，他们不敢深入，只是初步探查了入口附近。”

“传令给他们！暂停一切探查行动！封锁消息！所有知情者，严禁外传！违令者，军法处置！”赵珩毫不犹豫地下令，语气斩钉截铁。

这件事，牵扯太大，太诡异！在没有弄清楚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让消息泄露出去，否则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

“立刻加派人手，将那处区域彻底封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赵珩补充道，然后看向「青鸾」，“「青鸾」大人，此事关系重大，恐怕……需要立刻密报父皇知晓。”

「青鸾」点了点头，神色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眼神深处依旧波澜起伏：“殿下处理得当。此事，已非寻常军务。我会以监察院最高密级，直奏陛下。”

她顿了顿，看向窗外渐渐暗淡的天色，以及那面依旧在废墟上飘扬的残破战旗，意味深长地说道：

“北狄惊弓而退，暂时解了苍远之围。但这地底惊现的秘道和前朝令牌……恐怕预示着，真正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孤城血战方歇，地底暗涌已至。

胜利的短暂安宁之下，更大的谜团与危机，如同潜藏在深水下的巨兽，悄然露出了狰狞的一角。

赵珩握紧了拳头，感受着掌心那枚冰凉而神秘的“荧惑守心”令牌传来的奇异触感，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守住城池，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面对的，或许是远比数万北狄大军，更加复杂和危险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