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与石磨村的物资交换清单（2/2）

“清单上的东西，”林野弯腰掀开竹筐的麻布，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桑皮纸，“《齐民要术》的纤维提取法写在第三卷竹简里，步骤标得很细，你们的草木灰得先在0.3Sv\/h的辐射场里晾三天。”

狗剩突然指着林野的帆布包：“听说你们在研究‘会动的纸’？”少年的眼睛瞪得溜圆，“我爹说红锈林里有种纸，纤维能自己钻进石头缝，把整块花岗岩都撑裂了。”

李老头狠狠拍了下孙子的后脑勺，老人转身时，林野看见他后颈的皮肤呈现出淡淡的青黑色——那是长期接触高辐射纤维的典型症状。“小孩子胡咧咧。”老人将三个陶罐塞进林野的竹筐，“你们要的铅板在推车底下，一共五块，够修半个月的天窗了。”

交换在沉默中进行。林野数着桑皮纸的捆数，听着李老头报出草木灰的斤两，两人的手指在清单上划过，炭笔的痕迹在潮湿的麻布上晕开，像不断扩散的辐射云。当林野拿起最后一卷竹简时，发现筒底藏着张折叠的麻布，展开后是幅粗糙的地图，用红漆标出了红锈林边缘新出现的纤维集群，每个集群旁都画着个螺旋状的符号。

“净化者来过。”李老头的声音压得像耳语，老人的烟袋锅在掌心转得飞快，“他们在找一种‘会发光的纸’，说那是旧文明留下的钥匙，能打开红锈林深处的‘纤维库’。”

林野的呼吸骤然停滞。他想起昨夜处理的异常纤维，在紫外线下确实会发出微弱的蓝光，纤维排列的规律与星图有着惊人的吻合度。当他将竹简递给李老头时，故意让纸卷散落一地，趁捡拾的间隙低声问：“他们有没有说‘734’？”

李老头的烟袋锅“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老人弯腰去捡时，林野看见他的手腕在剧烈颤抖，袖口露出的皮肤上有个淡红色的印记——与净化者的螺旋标记一模一样。“别再查了。”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儿子就是因为捡了块带编号的金属片，被他们活生生……”

话未说完，石磨村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村民跌跌撞撞地跑来，嘴里喊着：“纤维！那些纤维又钻进来了！”林野抬头望去，只见栅栏底部的黏土正在隆起，无数银白色的细丝从地下钻出，在阳光下编织成螺旋状的网，将整个石磨村围在中央。

“快走！”李老头猛地将林野推出栅栏，“这些纤维会跟着纸浆走，别带回档案谷！”老人转身时，狗剩正用斧头劈砍那些不断蔓延的纤维，银白的细丝缠住斧刃，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啸。

林野推着推车往档案谷跑，竹筐里的陶罐碰撞着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回头望去，看见石磨村的栅栏正在纤维的缠绕下缓缓变形，李老头的身影在银白色的网中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个模糊的黑点。

推车上的铅板在颠簸中发出细微的震颤。林野突然想起李老头后颈的青黑色皮肤，想起那些混在铅屑中的银白色纤维，想起地图上螺旋状的符号——这些碎片在脑海中飞速旋转，最终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猜想：石磨村早已被辐射纤维渗透，李老头的交换不过是净化者设下的陷阱。

腕间的胎记突然开始发烫。林野低头望去，那块淡青色的印记正在阳光下泛出红光，与推车里铅板的震颤产生奇妙的共鸣。当他路过一处废弃的观测站时，发现墙壁上布满了新鲜的刻痕——螺旋状的纹路中嵌着细小的纤维，在风中轻轻颤动，像无数只眼睛在注视着他的背影。

回到档案谷时，雾气已经散去。长老站在谷口的了望塔上，辐射仪的指针指向0.31Sv\/h。当林野展示那些混有金属纤维的铅板时，老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

“他们在让纤维顺着物资流动。”长老的手指抚过铅板上的螺旋纹路，“这些纤维能附着在纸浆上，渗透进我们的修复系统，最终……”

老人的话没说完，但林野已经明白了。他望着推车里的陶罐和铅板，突然觉得这些物资像一颗颗定时炸弹，而那卷藏着秘密的竹简，或许就是引爆一切的导火索。

午后的阳光透过天窗照进修复室，林野将铅板放在辐射灯下。在放大十倍的视野里，那些银白色纤维正在铅的包裹中缓缓舒展，尖端的倒刺刺破金属表面，在玻璃培养皿上勾勒出复杂的图案——与他昨夜梦中尖塔的纹路分毫不差。

竹筐里的桑皮纸还带着石磨村的潮湿气息。林野拿起一张对着光线看，发现纤维间的辐射印记比离开时深了许多，像无数细小的血管在纸上蔓延。他突然明白，这场看似公平的交换，从一开始就是场纤维与人类的博弈，而他们，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

长老将那些异常铅板锁进石柜最深处，三道铜锁的钥匙分别藏在不同的典籍架后。“今天的纤维样本，”老人的声音带着疲惫，“单独放在第七个培养皿里，标记‘高危’。”

林野点头时，听见推车里的陶罐发出细微的声响。他揭开其中一个罐口的麻布，发现石灰水中漂浮着细小的纤维，正在缓慢地编织成网。当他将辐射仪凑近时，指针瞬间突破了0.5Sv\/h的警戒值，红色的警示灯在寂静的修复室里闪烁，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档案谷的暮色来得格外早。林野望着窗外渐渐合拢的红锈林，突然觉得那些藤蔓像无数条白色的纤维，正在将整个世界编织成一个巨大的茧。而他手中的交换清单，不过是茧上的一道纹路，既保护着脆弱的文明火种，又悄悄收紧着致命的束缚。

腕间的胎记仍在发烫，林野将那块从石磨村换来的辐射屏蔽石贴在上面。石面上的螺旋纹路与胎记的轮廓完美重合，在暮色中泛出淡淡的蓝光，像某个古老仪式的开端。他知道，这些纤维背后藏着的秘密，远比交换清单上的物资更沉重，而他与这些神秘纤维的纠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