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稚胆藏锋刃,父爱筑柔城(2/2)
是,但他甘之如饴。他后来跟新兵说“小元帅那点手段,跟她爸比差远了”,语气里全是骄傲。有次喝多了,他搂着我的脖子哭“将军,我对不起晓眉嫂子,没看好雪儿”,我才知道,他把对你的亏欠,全藏在这“哑巴亏”里。
“是,但他愿意,”我捏了捏她的脸颊,带着点风霜的糙,“他把你当亲闺女疼,吃点亏算什么。”
“第四个,睡前您给我上药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额头的包特别明显呀?”
明显得像块红玛瑙。那药膏是军医特制的,凉丝丝的,我给你上药时,手都在抖,怕弄疼你。你咬着牙不吭声,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我看着那包,突然觉得,这世上最狠的刑罚,都比不上看你疼。
“明显,”我望着窗外的月光,“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爸心上。”
“第五个,我主动把白天整蛊奎木叔叔的事都告诉您,您为什么没有生气呀?”
因为你肯跟爸说实话。你低着头,小手攥着衣角,把怎么抓老鼠、怎么捉弄奎木,一五一十全说了,眼里的愧疚比天上的星星还亮。爸气的从来不是你调皮,是怕你受了委屈不说,怕你闯了祸自己扛。你肯坦白,说明你信爸,这比什么都重要。
“因为爸知道你懂事了,”我把她搂得更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更知道,有事该跟爸说。”
雪儿忽然伸手搂住我的脖子,眼泪打湿了我的军装:“爸……我当时其实特别怕您生气……怕您说我是坏孩子……可您不仅没生气,还说奎木叔活该……那时候我就想,有您在,我什么都不怕……爸,您永远都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拍着她的背,任由眼泪落在她的发间。这丫头,十五岁了,还像七岁时那样怕我生气,那点小忐忑里藏着的依赖,比任何誓言都让人心疼。
“爸永远不生气,”我轻声说,“不管你做什么,爸都先站在你这边。”
她在我怀里渐渐睡沉,呼吸均匀得像当年哭累了靠在我肩头的样子。那枚银哨掉在枕旁,鼠尾在月光下闪着光,像极了七岁那年,她举着老鼠尾巴冲我邀功时的眼神。
第二天一早,“天海”群里又热闹起来。
“灵珑”:(发了个“银哨”表情包,配文“将军今天巡营时,给元帅挂了只银哨老鼠!老兵说当年元帅撞了头,将军抱着她往回跑,披风都跑掉了——原来最好的守护,是你闯祸有人扛,受委屈有人疼,连荒唐事都能被当成宝贝藏着。”)
“鸦祖”:(发了个“老鼠尾”表情包,配文“将军把元帅的‘老鼠尾战利品’收进了宝箱,旁边放着乔军医的玉佩。老兵说当年将军揍奎木,拳头落在甲胄上的声音,三里地外都能听见——有些护短,从来都不用讲道理。”)
“王副官”:(发了个“军规”表情包,配文“奎木副将把当年抄的十遍军规裱起来了,上面有元帅圈的错字。老兵说每次元帅路过,都会对着军规笑——有些回忆,哪怕带着疼,也藏着化不开的暖。”)
“奎木副将”:(发了个“红缨枪”表情包,配文“我给小元帅打了杆新枪,枪缨红得像她当年额头上的包。昨天见她和将军凑在一起看枪,一个说‘当年该把老鼠塞奎木叔枪里’,一个说‘该塞他头盔里’,得,我这老骨头又得提心吊胆了——不过,被这父女俩惦记着,值!”)
雪儿在我怀里动了动,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嘴角却弯成了月牙。晨光爬上窗台,落在那枚银哨上,鼠尾被照得发亮,像极了七岁那年,她攥着老鼠尾巴站在月光下,眼里闪烁的、又野又亮的光。新的日子开始了,演武场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而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雪儿在我怀里翻了个身,鼻尖蹭过我的衣襟,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气。窗外的晨雾还没散,演武场的操练声隔着帐帘传来,像浸了水的棉花,闷闷的暖。
“爸,”她睁开眼,指尖在我胸口画着圈,“奎木叔昨天送来的新枪,枪缨真的像我当年额头上的包吗?”
我低头看她,晨光从她眼睫的缝隙里漏进来,在瞳孔里碎成星星:“像,就是没那包疼。”
她“噗嗤”笑出声,猛地坐起身,军靴在毡毯上踩出轻快的响:“那今天我就用新枪去练刺杀,让奎木叔当靶子。”
“可别真戳着他,”我笑着拽住她的手腕,“他昨天还跟我说,想教你一套新的枪法,说是他当年从老将军那学的,藏了十年没外传。”
雪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反手攥住我的手:“真的?那我现在就去找他!”
看着她掀帘跑出去的背影,军白色的披风在晨雾里划出道利落的弧线,我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她也是这样,攥着那截老鼠尾巴,噔噔噔跑去找奎木“炫耀”,马尾辫在身后甩得像小鞭子。
帐外很快传来奎木的大嗓门:“小元帅慢点!枪还没开刃呢!”紧接着雪儿清脆地笑:“不开刃才好,戳着不疼!”
我披了件外衣走到廊下,晨露在栏杆上凝成细珠,沾了满手的凉。演武场上,奎木正给雪儿纠正持枪的姿势,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一点一点调整手腕的角度。阳光穿透薄雾,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被水汽晕开的画。
“将军,”王副官端着茶过来,笑着朝演武场抬了抬下巴,“您看奎木这架势,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掏出来了。”
“他啊,”我接过茶盏,热气模糊了视线,“是把对晓眉的亏欠,全补在雪儿身上了。”
王副官没再接话,只是跟着我笑。远处的操练声、说笑声、枪杆撞在一起的脆响,混着晨雾里的草木香,像碗温吞的甜汤,熨帖得人心头发软。
晌午时分,雪儿抱着枪跑回来,额头上渗着薄汗,脸上却笑开了花:“爸,奎木叔教我的枪法真厉害!他说我再练三个月,就能赢您了。”
“哦?这么有信心?”我往她手里塞了块毛巾,“那今晚就比划比划?”
她刚擦到一半的手顿住了,眼睛溜溜转:“今晚不行,我约了奎木叔吃晚饭,给他赔罪——我把他的枪缨戳散了。”
我正往灶膛里添柴的手也顿了顿,老李在旁边笑:“小元帅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啊,跟将军您一个样。”
雪儿的耳尖红了,转身往灶后躲:“我去给奎木叔炖他最爱喝的酸菜汤。”
看着她蹲在灶后,用小勺子搅动锅里的汤,鼻尖沾着点烟灰,我忽然觉得,那些关于老鼠、肿包、军规的记忆,从来都不是闹剧。它们像灶膛里的火星,在岁月里慢慢燃着,把日子烘得暖融融的,带着点烟火气的甜。
傍晚的霞光铺满演武场时,奎木果然来了,手里还拎着个食盒,里面是给雪儿买的桂花糕。“小元帅的汤呢?”他往灶房里探脑袋,看见雪儿额角的汗,又赶紧把食盒递过去,“先吃块糕垫垫。”
雪儿把一大碗酸菜汤推到他面前,眼睛瞪得溜圆:“先喝汤!喝不完不准吃糕!”
奎木端起碗,呼噜呼噜喝得香甜,喝完一抹嘴:“小元帅的手艺,比伙房老李强十倍!”
夕阳从窗棂里漫进来,落在三人身上,把影子叠成一团。远处的群聊提示音又在响,大概又是灵珑他们在念叨今天的趣事,我没去看,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儿和兄弟,忽然明白——这军营之所以像家,不是因为有严明的军规,而是因为有吵吵闹闹的牵挂,有打打闹闹的情谊,有无论过多少年,想起时都会笑出声的、带着点傻气的往事。
夜色渐浓时,雪儿抱着我的胳膊打哈欠,眼皮沉得像挂了铅。我把她抱回帐里,替她掖好被角,那枚银哨老鼠从她领口滑出来,在月光下闪着光。
“爸,”她迷迷糊糊地拽住我的手,“明天……还练枪法吗?”
“练,”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奎木叔说,要教你一套能护着自己的本事。”
她嘟囔了句什么,渐渐睡沉了,呼吸均匀得像晚风拂过草叶。帐外的风带着桂花糕的甜香,远处的岗哨传来换班的咳嗽声,一切都安稳得像幅画。
第二天一早,“天海”群里的消息又堆了满屏。
“灵珑”:(发了个“酸菜汤”表情包,配文“奎木副将捧着空汤碗在伙房转圈,说小元帅的汤里放了‘迷魂药’,喝了还想喝。将军站在旁边笑,眼里的光比汤还暖——原来最好的和解,是你炖的汤他爱喝,他买的糕你爱吃,当年的老鼠早成了下酒的笑话。”)
“鸦祖”:(发了个“桂花糕”表情包,配文“乔军医的牌位前摆着块桂花糕,是将军放的,说‘晓眉你看,雪儿长大了,会疼人了’。风从窗缝里钻进来,把糕的甜香吹得很远——有些温柔,不用穿裙子,也能藏在汤碗和糕里。”)
“王副官”:(发了个“枪缨”表情包,配文“奎木副将把被小元帅戳散的枪缨重新缝好了,比原来的更红。老兵说他缝的时候,嘴角翘得能挂油壶——有些伤口,缝补过后,会变成更暖的样子。”)
“奎木副将”:(发了个“月光”表情包,配文“昨晚见将军给小元帅掖被角,银哨老鼠在月光下晃啊晃。突然觉得,当年那只老鼠没白送,不然哪能看见这么暖的光景。小元帅,明天的枪法,咱练狠点!”)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雪儿,她眉头舒展,嘴角还带着笑,许是梦到了桂花糕。晨光爬上帐帘,把银哨老鼠的影子投在毡毯上,像只正在奔跑的小兽,带着我们的故事,往更远的日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