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坟头纸花(2/2)
第二天全村都传开了——李阳中邪了。
据说那晚子时刚过,李家父母被一阵咕哝声惊醒。睁眼一看,儿子直挺挺坐在床上,眼睛睁得老大,却看不到瞳孔,只有眼白。他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忽高忽低,说着没人能懂的话。那声音时而像老人咳嗽般沙哑,时而尖锐刺耳。
李母吓坏了,想抱住儿子,却发现孩子浑身冰凉,力气大得惊人,一挥手就把她推开了。李父试着按住儿子,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掀开。
更可怕的是,李阳开口说话时,声音完全变了样,叽里咕噜说着一连串谁也听不懂的话,偶尔夹杂着几个清晰的字眼:“我的……花……还来……”
这样闹到凌晨两点左右,李阳突然倒头就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第二天问他,他对夜里的事一无所知。
第二夜、第三夜,同样的事情准时上演。全村人都跟着提心吊胆,家家户户早早关门闭户。有人说看见李阳太爷爷的坟头冒青光,有人说夜里听到老坟方向传来叹息声。
李家人试了各种办法:找村医开了安神药,请来了神婆跳大神,甚至尝试了土方子——结果都不管用。每到子时,李阳准会坐起来说胡话,声音越来越凄厉,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第四天,李家从邻村请来了陈道士。这道士瘦高个,满头银丝,眼睛却亮得惊人。他来到村里,先不去李家,而是直接去了坟地。
我们一群孩子远远跟着,既害怕又好奇。陈道士在李阳太爷爷坟前转了几圈,又蹲下摸了摸泥土,最后拾起那朵已经被孩子们玩得破破烂烂的纸花——李阳那天终究没把它送回去。
“造孽啊。”陈道士摇摇头,“老人家生气了。”
他让李父准备了三炷香、一叠黄纸和一碗清水。那天晚上,全村人都屏息等待着。陈道士让李家父母在外屋等候,自己单独留在李阳房间里。
子时一到,屋里果然传出窸窣声。接着是李阳那非人的声音响起,比前几夜更加激动。我们躲在窗外,听见陈道士平静的声音与之对答,仿佛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人交谈。
突然,李阳的声音拔高,变成刺耳的尖叫。说时迟那时快,陈道士一声大喝,如同平地惊雷:“尘归尘,土归土!阳间有阳间路,阴间有阴间桥!莫再纠缠!”
一道金光从窗缝里透出来,紧接着所有声音都停止了。
陈道士推开房门,脸色苍白但神情平静:“好了。”
他让李家人进来。李阳安然入睡,呼吸平稳,脸上恢复了红润。陈道士从袖中掏出一道黄符,在油灯上点燃,将灰烬撒入碗中,兑水搅匀后给李阳灌了下去。
“明日太阳升起前,把这朵纸花重新插回坟头,磕三个头赔不是。”陈道士嘱咐道,“孩子无知,老人家已经原谅了。”
果然,那夜李阳睡得很安稳,再也没有坐起来说胡话。第二天,李父严格按道士吩咐做了,还换上了一束新扎的纸花。
李阳休息了几天后,又活蹦乱跳地出来玩了。我们再问他夜里的事,他什么都记不得,只说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在找东西。
从此,我们这群孩子再也不敢去坟场捣乱了。有时路过李阳太爷爷的坟,看见那些随风摇曳的纸花,总会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夏天,想起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长大后读了些书,知道这可能是一种梦游或应激反应。但每次回老家,遇见已是中年人的李阳,他总会很认真地告诉我:“那件事让我学会了敬畏。这世上有些界限,不该越过。”
而陈道士的那碗符水,至今仍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