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灵异恐怖 > 民间故事选集 > 第329章 山灵

第329章 山灵(2/2)

目录

到了晚上,我就发起高烧来。

额头烫得吓人,浑身却一阵阵发冷。意识迷迷糊糊,眼前不断闪过白天的画面:那头角如青铜的鹿,那双深邃宁静的眼睛;那位白衣白发的老人,他那红扑扑的脸膛和温和的目光。他们在林间空地上旋转,时远时近。奶奶急坏了,用湿毛巾敷我的额头,给我灌下姜糖水,但热度丝毫不见退却。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过,也只说是受了风寒,开了些退烧药,吃下去却如同石沉大海。

我昏昏沉沉地躺了一天一夜。奶奶守在我床边,眉头紧锁。第二天傍晚,她看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又摸了摸我滚烫的额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喃喃自语:“怕是……冲撞了什么山里的‘干净’东西了。”

她起身,走到堂屋正中的八仙桌旁。桌上供着观音菩萨和几位我叫不出名号的神只牌位。奶奶从抽屉里郑重地取出三支长长的、土黄色的香。她没用火柴,而是用供奉的油灯点燃。香头亮起红点,一缕青白色的烟袅袅升起,开始时笔直如线,升到半空,便舒卷开来,散发出一种沉稳、宁神的香气,那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屋子。

奶奶双手持香,举到眉心的位置,对着神龛拜了三拜。她的表情无比虔诚,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告慰。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能看到她佝偻的背影和那三炷香上升起的、笔直而绵长的烟柱。

说来也怪,那香气吸入鼻中,我烦躁不安的心神竟渐渐平静下来。脑海中那些不断闪回、令人不安的鹿与老人的影像,也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被庇护的感觉,就像小时候被奶奶搂在怀里一样。身体的沉重和滚烫,仿佛随着那袅袅的青烟,一点点被抽离出去。

奶奶将三炷香小心翼翼地插入香炉,又在我床边坐了一会儿,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背。不知何时,我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我醒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香火气。我发现自己神清气爽,额头一片冰凉,高烧彻底退了。奶奶摸了摸我的头,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病好了之后,不知是奶奶觉得我年纪小记不住,还是出于某种禁忌,她再也没有主动提起过我发烧那晚她烧香的事,也没有再追问我在山里究竟看到了什么。那个夏天剩余的时光,我依然在山里玩耍,却再也没敢独自走那么远,也再没有见过那头神秘的鹿和那位白衣白发的老人。

岁月如梭,我长大成人,离开了大山,在城市里读书、工作。童年的许多记忆都已模糊,唯独那个午后林间的奇遇,和随后那场来去匆匆的高烧,始终清晰地印在心底。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渐渐不再用“撞邪”或“幻觉”来解释那次经历。我开始相信,我小时候遇到的,或许是那莽莽大山滋养的灵。那头鹿,很可能就是山灵的化身,或者它的使者,代表着山林的生机、优雅与神秘。而那位白衣白发的老人,他红润的脸膛沐浴着山间的日光,他与灵鹿为伴,他更像是山神本身,或者是守护这片山脉的、某种古老而仁慈的存在。他们的对视,或许并非恶意,而是一种审视,一种印记,甚至是一种……祝福?

至于姥姥(故事里是奶奶,此处沿用你的记忆)烧的那三炷香,我想,那不仅仅是一种民间的“叫魂”或驱邪仪式。那更是一种沟通,一种来自世俗的、带着血缘亲情的虔诚祈愿,与山中那古老而沉默的力量进行的一次对话。香火袅袅,传递的是奶奶的担忧与恳求,或许也安抚了某种不可言说的规则。那三炷香,在我与那超自然的存在之间,建立了一种平衡,一种和解。

而那份“长大后一直感觉自己算是比较幸运的人”的感觉,也似乎找到了源头。

我的“幸运”,并非指逢考必过、升官发财那种具象的好运。它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庇护和顺畅。是每次在人生关键节点,总能阴差阳错做出还算不坏的选择;是遇到困境时,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援手或转机;是内心深处一种莫名的安稳感,觉得这个世界总体上是友善的,命运不会给我太过苛刻的考验。

这种感觉,细细想来,似乎就是从那个夏天之后,开始悄然萌芽的。

也许,那位山神般的白老头,和那头灵鹿,在他们的凝视中,给予我的并非病痛,而是一点灵光,一丝山林的福缘。那场高烧,或许是我的凡胎肉体,承受这份“不凡”时必经的洗礼。而奶奶的三炷香,则恰到好处地为我抚平了这次接触带来的波动,让这份福缘能以一种温和的、不伤害我自身的方式,融入我的生命长河。

如今,当我偶尔回到奶奶家,遥望那座依旧苍翠的大山,心中总会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感。有敬畏,有怀念,还有一丝淡淡的、仿佛与某个秘密相连的亲切。我知道,在那片深邃的绿色里,或许依然游荡着那头角如青铜的鹿,和那位白衣白发、脸膛红润的老人。他们属于那里,守护着那里的宁静与古老。

而我这看似平常的人生里,能拥有那短暂一瞥的记忆,以及此后绵延不绝的、细微的幸运,或许,就是他们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透过交织的树叶,无声赐予我的、关于山与岁月的祝福。那三柱清香,缭绕不绝,连接着两个世界,也护佑着我这一生的平凡路途,走得踏实而温暖。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