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我不是神仙,我是扫地的(2/2)
一位老农正推车施粥,桶已见底,却仍给最后一个乞儿多添了一勺。
那人衣衫褴褛,浑身恶臭,旁人避之不及,唯独老农笑了笑,说:“饿过的人,最知道碗底那口热乎的滋味。”
“昨天,是他多盛了一勺。”陈凡轻声道,“因为他记得自己也曾饿得啃树皮。这份心,比任何神像都真。”
风静静吹过废庙,卷起几片残香。
没人再说话。
只有那块写着“李三”的碎瓦,静静地躺在陈凡掌心,像一枚未落定的棋子。
夜色如墨,昆仑山脚的废庙遗址沉在寂静深处。
残垣断壁间,风穿过空荡的门框,发出低低呜咽,仿佛仍在哀悼那被掀翻的神像与破碎的信仰。
陈凡来了,肩头依旧扛着尘缘帚,脚步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土地上的回忆。
小石头紧随其后,手中提着一盏油灯,火苗摇曳,在他脸上投下不安的阴影。
“真要这么做?”他低声问,“他们今天骂您忘恩负义……明天会不会说您毁了最后一根稻草?”
陈凡没答,只是将帚尾轻轻一顿,扫过倒塌的门槛。
泥屑飞起,又落下。
他弯腰,一帚一帚地清理着瓦砾,动作平稳而坚定,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人心若塌了,建再多庙也撑不起。”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夜雾,“可若心还活着,哪怕没有屋顶,也能照见天光。”
小石头怔住。
他看着陈凡将最后一块碎砖挪开,露出平整的地基。
然后,那根斑驳的尘缘帚高高扬起,划出一道弧线——下一瞬,狂风自帚尖奔涌而出,卷走浮土枯草,竟将整片废墟推平成一方圆台,宛如月下沉静的祭坛。
中央,一块巨石自地下缓缓升起,灰白无纹,寸字未刻。
“从今往后,”陈凡立于石前,朗声道,声音不大,却似能传至十里之外,“谁行一善,不必谢我,不必焚香,更不必塑金身。你的名字,由后来人亲手刻上此碑——不是因你求福报,而是为了让下一个伸手的人知道:这世上,曾有人和你一样做过同样的事。”
话音落时,天上云层裂开一线,月光倾泻而下,正照在那无字碑上,清冷如霜。
第一夜,风雨骤至。
雷声滚过山脊,豆大雨点砸在新扫出的讲坛上。
村民起初不敢来,躲在屋檐下观望。
可当第一个身影冒雨冲出——是村东瘸腿的陶匠,他抱着一把凿子,跪在碑前,颤抖着手刻下亡妻的名字:“阿芸,腊八施粥三年。”——第二人、第三人便相继而来。
十七人,顶风冒雨,刀锋划破指尖也不停手。
有的刻亲人,有的刻陌生人,甚至有个孩子哭着刻下父亲临终前让出最后一口粮的事。
雨水混着血水顺碑而下,洗出暗红痕迹,又被风干成褐色印记。
火麟残魂悄然浮现,赤焰般的残躯盘旋低空,不语不动,唯有一缕意志之火静静燃烧。
它不再咆哮,不再挣扎,只是俯瞰着这群凡人,用自身的光热为碑林驱散寒气。
那光芒映在湿漉漉的石面,竟如长明不灭的守夜灯火。
七日后,晨曦初露。
无字碑已不见空白。
密密麻麻的名字层层叠叠,有老者颤巍的手迹,也有稚童歪斜的笔画。
一个六岁女童踮起脚尖,努力举起小凿,在碑角刻下几个字:“我也想被记住。”
人群渐渐聚拢,却不再跪拜,而是彼此交谈,讲述那些名字背后的故事。
一位妇人指着“李三”,笑着说:“那是我公公,去年冬天给流浪汉缝过袄子。”旁边青年挠头:“原来那天帮我扛柴的是张婶她弟……怪不得不肯留名。”
陈凡站在人群之外,默默取出一壶清酒,揭开泥封。
酒香四溢,他缓缓洒向地面,一滴未溅。
“从今往后,”他低语,如同对天地宣誓,“没人再替你们决定什么是善。”
树影微动。
夜琉璃倚在古松之下,指尖忽感灼热——净业莲贴于心口,此刻竟微微发烫。
她低头看去,只见莲心幽光流转,竟浮现出一抹陌生星图,蜿蜒如河,深邃似渊,正是前日梦中所见的幽蓝星河方向。
她眯起眼,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轻声呢喃:“喂,你说别的世界……会不会也有人在拆庙?”
就在此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南荒海岸,潮水悄然退去,沙滩裸露,晨光洒落。
一枚奇异贝壳静静躺在细沙之上,形如泪滴,内壁浮现金色细纹,宛若铭刻着无人能解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