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狗挡(八)(2/2)
高殿广说:“那就叫代弟吧。希望你能像男孩子一样,为家庭承担重任。”
狗挡念叨着:“代弟,代弟!好吧,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代弟。”
第二天一大早,狗挡踩着退潮时贝壳铺的路去上工,每个脚印都盛着半勺朝阳。不对,现在应该是代弟。
代弟走到昨天曲万生领她去的那个海边:“奇怪了,怎么没有看到大船呢?”
代弟四处张望,焦急地寻找着大船的踪影。这时,一位老渔民走过来说:“小娃子,今天大船都早早出海啦,因为据说远方海域有一大片鱼群游过,大家都赶着去捕鱼呢。”
代弟听了很失落,老渔民又说:“你要是想干活,可以跟我一起划小船去近海捞点小虾米之类的。”代弟想了想,点了点头。
咸腥的海风卷走代替最后一个乳名。她跪在船舷边分拣鱼虾,鳞片在指尖化作幽蓝的星屑。“浪头打来时要学海带弯腰。”
老渔民将船桨深深刺入漩涡,“硬脖子的人早喂了龙王。”
月光下的礁石岛浮现在第九个潮汐时,代弟望着磷光闪烁的海面,忽然想起大个子男孩的话:“所有伤疤都会长出新的枝桠。”
老渔民带着代弟登上小船,向近海划去。海上的波浪摇晃着小船,代弟有点害怕,但看到老渔民镇定的样子,她也鼓起了勇气。
她望着四周围感慨道:“原来身处茫茫大海之中,脚下就是仰望已久的岸。”
到了近海区域,代弟学着老渔民的样子撒网。老渔民手上大大的伤疤被网绳勒得冒出白光,伤疤里长出比血肉更坚硬的年轮。
当他费力地拉起网时,发现里面有一些小虾和小鱼,还有漂亮的贝壳。代弟突然意识到:“真正的珍珠不在深海,而在磨破的掌纹里,在老渔民手上那突起的老茧里。”
一天下来,收获虽比不上大船,但也有小半桶海鲜。代弟谢过老渔民,背着小桶回了家。
家人看到她带回的东西,既惊喜又心疼。代弟却笑着说:“大船不在也没关系,我一样能挣到钱。”
第三天,代弟起了个大早赶往海边。还没走近,就听到一片喧闹声。抬眼望去,只见大船纷纷归来。
一艘艘大船如巨兽般缓缓靠岸,船头高高翘起,仿佛在炫耀今日的丰收。船上的渔民们满脸喜悦,“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大的鱼群了!”他们大声呼喊着,彼此庆贺。
甲板上堆满了银光闪闪的鱼,大鱼小鱼挤在一起,鳞片反射着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还有张牙舞爪的螃蟹和挥舞着触须的章鱼。
代弟看得目瞪口呆,连忙跑去大船那里帮忙卸货。
她手脚不停地穿梭在忙碌的人群中,汗水湿透了衣衫。船主看到代弟,咧嘴笑道:“小代弟,今天收获可太多咯,多亏了这次遇上超级大鱼群。”
又是一个好天气,代弟高高兴兴地去上班。
刚到海边就发现,今天的人好多呀:“有很多比我年龄大的妇女,她们来干什么活呢?”代弟拉住一位熟悉的渔民大叔询问。
大叔笑着说:“今天有商船来收购海货,这些妇女都是来帮忙分拣和处理海货的,这样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代弟恍然大悟。她跑到船上去帮忙分拣更多的鱼虾蟹,那些妇女们围坐在一起,熟练地将鱼分类,把虾挑拣干净,螃蟹绑好钳子。
代弟在一旁看着,心思一动:“我也要多学些本事才行。”
于是代弟凑过去请教一位阿婆,阿婆热心地教她如何快速分辨鱼的好坏以及怎样绑螃蟹才不会被夹到手。
代弟认真地学着:“想不到在海边竟然能学到很多知识。”
代弟不一会儿就掌握了技巧。忙碌间,商船终于来了。商人和船长讨价还价一番后,定下价格开始收购。
看着一袋袋海货被装上商船,代弟满心欢喜,她知道:“今天又能得到不少报酬。”
就在大船即将离开的时候,代替惊讶地发现:大船里拉的货都是那种很小很小的小虾,都一般大小。
她在想:“那些比小虾稍微大一点的那些虾和鱼啊,都哪去了呢?”
代弟仔细观察周围环境,渔民们三帮两组干着不同的活。代弟发现,不远处还有一帮妇女:“她们在干什么呢?”
代弟走过去,结果她发现,这些妇女都用她第一天用的那种箩筐,两个人拿着一个箩筐,你推我,我推你,晃悠晃悠晃悠,大船装走的那种小虾从箩筐的缝隙里掉到地下,然后呢?
箩筐里留下了比那种小虾大一点的小鱼和小虾。代弟赶紧凑进去,“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那个卷发妇女说:“你呀,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代弟说:“我只知道这种箩筐可以抓小虾,但是像你们这样晃来晃去的,到底在干什么呢?”
卷发妇女对她说:“小女孩,这叫千层浪筛法。”
卷发妇女晃动箩筐,银虾如瀑坠落,“沙里淘金要耐得住寂寞。”
狗党自信地说:“阿姨能耐得住寂寞,真棒啊!”
卷发妇人说:“我们用这个箩筐筛,主要是筛虾皮儿,掉在筐子虾皮,没有掉下去的鱼啊虾呀,叫箩上虾。”
“箩上虾?”代弟问道。
“对呀,‘箩上虾’”。
代弟说:“那就是在箩筐上面的虾喽!”
卷发妇女说:“小姑娘真聪明,你说对了,就是箩筐上面的就叫箩上虾。”
代弟笑了:“那箩筐
“箩下虾?”,“亏你说得出”,代弟说:“就是那个意思嘛。”
卷发妇女说:“对呀,就算你说对了吧。”
代弟说:“这箩上虾商船不要了,那卖给谁呢”
卷发妇女说:“我们这几个人呢,没有工资,我们筛完了之后,这些箩上虾就归我们。”
代弟说:“那你们可以分到很多箩上虾?
卷发妇女说:“也没多少,看有多少货吧。”
代弟问道,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干呢。”
卷发妇女说:“那你得给船主说呀!”代弟跑去问船主,船主痛快地答应了代弟的要求,
代弟高兴地赶紧跑到那妇女的一块儿,去参与筛箩上虾,她想赚箩上虾给爹娘还有妹妹吃。
那些妇女看代弟来的,挺不高兴的,“这么一个小孩子来净捣乱了,她会干什么呢?”
令她们没有想到的是,代弟干起活来一点不比她们差,小手很灵巧,动作娴熟,干着干着,她们竟然忘记代弟是个小孩子。
商船离开后,渔民们聚在一起,分享着今天的收获成果:“看我的箩上虾比你多,你太懒了!”
“那东西不好吃,要那么多干啥?”
“多好吃啊,我感觉比虾皮子好吃。”
渔民们七嘴八舌,那沉甸甸的装着箩上虾的小包,是一家人的希望。
代弟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工钱,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又提着一网兜希望迈开大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命运筛我们如同筛虾,重要的不是漏下去多少,而是留在箩筐里的光。
暮色中归家的少女背着沉甸甸的海货,贝壳串成的项链在她颈间叮咚作响。
高殿广接过那装着希望的网兜,发现女儿掌心的茧子已硬得像老船木的年轮。“爹,你看啥呢?”
高殿广眼含热泪:“爹在看你的手,满是老茧。”
代替踮脚拂去父亲肩头的落霞,重复着三舅的话:“海水泡过的梦会发芽,不信你看,礁石缝里开出的蓝眼泪。”
一家人被代弟逗笑了,代弟也笑得灿烂,她知道今天家里能吃上丰盛的海鲜大餐,而且卖了这些鱼虾后,家中的困境定能有所缓解。
潮水在代弟脚踝上又系了一道年轮。当她能闭着眼分出鲭鱼和鲳鱼的性别时,掌纹已长得比渔网更错综复杂。
老渔民数着她指缝里沉淀的盐晶说:“丫头,你腌入味儿了。”
当月亮开始用潮汐给代弟发工钱时,某个涨潮的清晨,渔民的闲话像海浪般溅进她耳朵__那礁石岛会吐珍珠贝母的……”
代弟听得入迷,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